荣国府里。
这场虎头蛇尾的闹剧匆匆落下帷幕,二房的贾政爷俩,一个去隔壁宁府跪了祠堂,一个仍躺在床上养伤。
叫李恪看了一场好戏。
回去的路上,秦可卿见他脸上一直笑盈盈的,便问:“老爷今天很高兴?”
旁边,李恪忍不住干咳两声。
这叫他怎么回答?
难道说看贾宝玉挨揍,很有意思?
急转移话题。
笑道:“你说按贾家族学里的混乱模样,能读出几个举人进士么?”
“出举人进士?”
秦可卿在那直摇头,“再不改,怕是连童生秀才也难。”
“那还要开这族学干什么?”
闻言,李恪感慨道:“要我说,贾家就该关了它,如此既省了银子还免得麻烦,真有那想念书的,自己去拜师……”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秦可卿笑着,“似贾家这样的大家庭,难免有人富裕有人窘迫,关了族学,叫那些实在穷的怎么办?
都是一个祖宗的血脉,总得给他们留条上进的路子。”
李恪点头。
这也是现代人与古人的区别之一。
前者冷漠不愿沾麻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时,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不在少数,心里少有那些家族凝聚力。
后者稍微好些。
在封建社会礼法孝道的大环境下,不少人还是极为注重名声的,像后世那般的笑贫不笑娼,古人很难想象。
而越是上层,人们对名声和品性的追求也就越高,背叛捅刀子的成本极为巨大。
此刻。
某个被骂了一千多年的大汉,骑着赤兔骂骂咧咧的离开。
听秦可卿如此说。
李恪也不由的沉思起来,“今日他贾家的情形,未必不会是百十年后,咱们李家子孙的真实写照。”
闻言。
秦可卿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的了儿子和孙子,还能顾的上曾孙玄孙不成?看他们自己的造化罢。”
“对,”李恪也笑,“随便他们折腾去罢。”
说着话。
两人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都忍不住笑起来。
儿子还没生呢!
…………
草原。
察哈尔部的可汗金帐。
阿拉克汗卜赤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怔怔的有些出神,“乌克,济农的右翼势大,将来该如何是好?”
“大汗放宽心,有人比你更急。”
“谁?”
“土默特部首领俺答,”下方一個男子回道:“我观其人野心甚大,断不会坐视衮必里克的势力壮大。”
卜赤不禁长叹。
“权与势,足以叫任何人为之疯狂。”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男子笑着从烤羊上片下一块肉,“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时,他只会发愁怎么活下去,其他的都不去考虑。
可这个人要是吃饱了,他就会想要穿的暖和;而等到身上穿的暖和了,他就还想自己的帐篷里有个女人。
最后,等食物、衣服和女人都有了,他会惦记更大的权势,因为他想要更多的食物、更好的帐篷,以及更漂亮的衣服和女人……
至于俺答,就是那个在惦记更大权势的人!”
顿了顿。
男子看着若有所思的卜赤。
咽下嘴里的烤肉,“欲望就像是高山顶上的滚石,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止,除非它本来就在山脚。”
“但是我没法慢慢等它滚落。”
卜赤咬牙切齿,“当年他们的父亲巴尔伯罗特夺我汗位,我曾在心里向伟大的长生天起誓,有朝一日,必要杀光他们的全家!
如今,我的身体每况愈下,衮必里克和俺答却依旧能生龙活虎的带兵打仗,我怕自己等不到巨石滚落的那天了……”
“那就借外力,尽快把巨石推下去。”
“借力?”
“对,借汉人朝廷的力!”
男子放下小刀,“先前大乾不是遣了使者来,准许大汗通贡吗?这就是机会。”
卜赤却是有些不愿。
“伟大的成吉思汗的血脉后裔,难道要屈服在汉人脚下?”
“汉人有个词,叫做卧薪尝胆。”
男子道:“只要能成功,一时的折辱算什么?大汗若能将右翼再度收归麾下,未必不能再现达延汗的荣光!”
卜赤怦然心动。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飞逝。
转眼间,又是深秋。
大乾正德十年,十月初八。
这日。
李恪正在领着府军卫士卒在校场上练习阵型变换。
忽然一阵急促绵密的钟声响彻神京。
心头一紧。
这是景阳钟的钟声,平日里只有在大朝会时才会敲响,眼下敲得如此急促,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帝正在紧急召唤群臣。
骤然响起的钟声。
让整个神京的文臣武将心头都是一紧,下一刻反应过来,赶忙呼喝下人备马,自己则是一路小跑着前去更换朝服。
依大乾律。
凡敲响景阳钟召集群臣,五品及以上的在京官员,不论勋贵还是文武官员,必须在一时三刻内到达皇宫门口听宣。
逾时未到者,全部罢黜爵位官职,徒三千里!
李恪自也是听到了宫里传来的急促钟声,当即命府军卫士卒收队,整理好甲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自己则骑马,直奔皇宫。
钟声敲得这么急,难道是鞑子突破了九边重镇?
皇宫门口。
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文武官员,按文官武将各自分成两群,列于午门两边,静候着皇宫大门的开启。
把缰绳递给平安,李恪径直来到武官队列。
远远的见着詹升也已经到了。
急忙上前几步。
小声问道:“宫里今日突然敲响了景阳钟,大人可知道是为的什么?”
詹升不着痕迹的扫了周围一眼,然后微微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稍后等陛下揭晓罢。”
见状,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大臣都翻了个白眼。
随后纷纷散到了别处。
直到这时。
詹升才悄悄往李恪这凑了凑,“今早路过街市,正巧看到一位红翎信使,背着八百里加急的小旗从西门进来。
是大同的八百里加急。”
“大同?”
李恪有些疑惑,“难不成大同的士兵又哗变了?”
“不止。”
旁边的詹升面色沉重,“鞑靼右翼济农衮必里克也率大军南下了,足足八万余精兵,这回可不是放的迷雾!”
“嘶……”
闻言,李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叫雪上加霜?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