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任兰没再多留,离去前,她想起相册,“对了,妈的相册你放哪儿了?”
程清章皱眉想了会,转身把衣柜上方的行李箱取下。
任兰是个念旧的人,受委屈时,会拿出相册怀念以前幸福时光,那本相册记录了她前半生重要时刻的影像,搬家时程清章特地保存了下来,“在这。”
程清章从行李箱背面的网兜里抽出一本封面印着百合花的册子,封面的花底已经褪色。
任兰接过相册,眼中露出怀恋的神色,“没丢就好。”
程清章没有说话,带着任兰出门,打车送任兰回医院。
一路上,任兰捧着相册,识趣没再追问儿子她看到的omega身份。
“对了,清章,今天中午妈和你在外面吃饭。”进医院前,任兰突然开口。
“怎么了?”
“不差这点时间。”程清章坚持送任兰回病房。
“还行。”任兰在外人面前极力展现出自己为儿子着想,儿子也出息孝顺的场面,“我说过不用带我出去吃,省点钱的,你看,前几天就随口说了一句想以前的事了,就帮我找了相册回来,我都忘了放什么地方了。”
但她可以从很多渠道知道儿子的养父信息。
这么有钱的人家,就算后来主人家又生了几个孩子,也不会亏待她儿子的。
“任兰。”病房门口传来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
“唉。”任兰叹口气,带着一层白雾的眼睛盯着看着清俊的脸庞,眼神渐渐飘远。
“你儿子不错了!看上去还在上学?”
这次的病友是特地从外地转来的,肝癌晚期。
这些年,怕暴露,她狠下心,从来没去看过儿子一眼。
住院部的病患和医护都对英俊又医术高超的他很服气。
任兰快速将这个想法摒弃脑后,有时候她看着清章的任劳任怨伺候她的样子,想起他还小的时候,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用眼神跟程大海对峙的时候。
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只有四岁,她保存关于外婆的相片只有一张外婆抱着满月的她一张相片。
简星光薄凉的凤眼透过明亮的镜片注视着任兰,他神色冷冷淡淡,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遮挡在眼镜框后面,看上去公事公办,没有人气,但对人又彬彬有礼,挑不出错。
任兰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任兰叹口气,任凭儿子送她进房门,陪了她一会儿才走。
还好!还好她儿子不用承受这些,他肯定活的很好,这辈子衣食无忧,将来会娶或者嫁给一个优秀的人,幸福和美度过一生。
“咦?”翻过全本相册,任兰突然发现少了一张外婆抱她的照片。
她没想过自己会得这个病,这段时间,她逐渐感觉到疲惫和乏味。
任兰一一翻过,重温了从前的光景。
“你□□有消息了,让你家属过来一趟。”简星光右手拇指抬了抬眼镜,陈述般下达通知。
要是能活着,谁想死啊!
她现在也不用愁医药费!这真是太惊喜了!
程清章脸色冷了下来,“您别多想了,说不定明天就有配试成功的,先进去吧,要没位置了。”
这场病,好像把她跟从前的世界割裂开来,恍若隔世。
“好好好!简医生您等等!我马上让我儿子回来!”任兰惊喜过望,菜色的脸也涨红起来,有几分虚假的健康红润,因为太过激动,她握着手机的手,不可抑制颤唞着。
“说不定,明年,妈就陪不了你了。”任兰盯着儿子平淡的神色,悠悠开口。
程清章顺着任兰的目光看到快餐店,这个时间正是快餐最拥挤忙闹的时候,面对母亲希冀的目光,程清章点了点头。
“这是你儿子啊?真孝顺。”跟任兰同病房的老人已经可以出院疗养,空出来的病床马上有新的病患住进来。
任兰摆手让程清章回去:“这点路,我自己走回去,你同学是不是还在等你?”
“你生日那两天一直没时间,妈现在给你补上,陪你吃顿饭。”任兰眼睛在附近街道搜索,最后目光停在一家快餐店上,“随便吃点什么也好。”
任兰抬眼一看,见是一身白大褂的简医生,立刻放下相册,“简医生,您找我?”
但随着时间流逝,最亲近的人都已离去,小时候见过的亲戚好友,也慢慢走远,只有相片承载着从前有过的温情。
距他生日过去十几天,生日刚过的那两天,任兰就说过几次要给他过个生日。
“啊!”任兰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后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真?真的嘛?终于轮到我了?”
程清章没放心上,生日对他而言,同一年其他时间,同样普通的一年,过不过都一样,但是任兰几次三番提起这事,程清章心里总有些触动。
或许,这就是报应?
说着,任兰目光向下,手指摩挲过相册上那朵趋近黑白的百合花,里面放着她从小到大的相片,相册里的她,不论是微笑还是哭泣,身边都有疼爱她的亲人。
吃完饭,从快餐店回来。
任兰笑容微微收敛:“可不是嘛!看他累我也心疼。”
程清章很想应付母亲说不是,但家里小omega确实还在等他,任兰突然出来,他提前从雇主家离开,下午还得再去给小孩补课,晚上还得送小omega去面试一家密室逃脱的兼职。
她只有无尽的后怕和庆幸。
任兰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还是没看到那张照片,她回想了一下上次翻相册的时候,将相册翻回第一页,看看有没有两张相片贴在一起的情况。
程清章接到任兰语无伦次的电话,清俊的眉宇一拧,等听清任兰说什么后,立刻从公交站折回,“我马上过来!”
程玉载在小区徘徊了许久,确定任兰已经离开后,才转回房间。
煮好的鸡腿土豆没有喁稀団。动过,掀开玻璃锅盖,热腾腾的雾气向上,糊了程玉载一脸。
他洗好碗筷,等着男主回来一起吃饭。
刚把碗筷放到桌上,微信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程玉载愣了一会儿,才皱眉接起电话,“您好,简医生吗?请问有什么事?”
从资助的事成功后,他就没跟简星光联系过,都差不多把人忘脑后了。
简星光冷冷听着手机那头清脆柔软的声音,光是通过那特属于omega音色,他眼前就浮现出,小omega生涩又执拗的样子。
那双圆润的荔枝眼,像一颗一戳就爆的水晶球,盈盈发亮,又引诱着自制力不足的孩子,伸手,掐爆他。
不论在听到omega声音的一瞬,脑子闪过多少种念头,简星光语气依旧冷淡而疏远,“程先生,有必要通知您一声,您资助的病患已经等到合适的器/官。”
没想到是这个消息,程玉载松口气,他看了眼时间,难怪男主还没回来。
“好的,我知道了。”程玉载语气不变,“容许我问一下,我账户没有异常吧?”
他已经换了手机和号码,原来的扣款记信息不会再发到他手机上。
还好,之前他是借了宋佳媛的势力,给任兰资助,不然他从程家离开的那一刻,任兰的资助就停止了。
“没发现有问题。”简星光声音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肝脏移植手术医药费没有报销,加上术后至少半个月icu观察,半年甚至数年的疗养,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请您保持账户余额充足。”
程玉载皱眉,知道这是医生对他经济状况的确认,以免导致下了手术台,结果任兰没钱住icu的局面,“好。”
听到omega声音,简星光挑起半条眉毛,“肝脏移植手术风险很高,就算成功,也不排除排异情况,望您知悉。”
“知道了。”
挂断电话,程玉载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简星光的态度,程玉载没有意外。
简星光本身就是一个外表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控制欲很强的人。
只是不知道简星光现在对男主有没有心思。
按照男主对简星光的吸引程度,简星光应当早已将男主当作了自己猎物。
只要他卡里的钱不拉跨,简星光应该会竭尽全力救治任兰。
但此时,程玉载不能保证,宋佳媛给的卡,里面余额是否充足。
更让程玉载担心的是,宋佳媛一时半会儿没注意他还有张卡在源源不断资助医院里的病患,要是宋佳媛突然发现这事,她又跟程修远同气连枝,到时候拿任兰的医药费做文章的话,他是不是得乖乖回去看宁宜年脸色。
算了,要是真被宋佳媛拿捏了,那就回去受几天气。
按照原著,任兰千辛万苦肝脏移植后,不知道是经历过生死,还是因为术后躺在icu想了许多,或者是看着男主因为巨额医药费焦头烂额却不让她担一点心,良心发现终于把真假少爷的事说出来。
不过后来,任兰的任务完成后,作者还是让任兰死于器官排异,也算是了了男主对原来那个家最后一点眷恋。
说句良心话,如果不是为了减轻男主负担,程玉载根本不会资助任兰。
这个女人,或许是善良淳朴的,但她也有自私阴暗的一面。
也正是因为她一次大胆的恶意,改变了原主跟男主的人生,也是任兰造成了一切的悲剧。
程玉载对她没有一丝感情,任兰或许是爱男主的,但毫无疑问她更爱自己亲生的孩子,她可以肆无忌惮让男主承受着本该是原主的责任,眼睁睁看着男主因为她的病情饱受生活的折磨。
要他真的是原主,程玉载还会为任兰无条件对亲生儿子的爱触动。
但作为一个局外人,程玉载内心没有波动,只觉得任兰自私又可悲。
不过,程玉载还是得想办法拿钱供养着她,让她走完剧情。
之后任兰走完剧情会不会继续死于器官排异,还是有幸活下来,程玉载都不会对任兰负半分责任。
就算是遵从法律,任兰没对原主负过半分抚养义务,程玉载不需要为她赡养。
而任兰想要继续依靠男主,即便男主可以不计前嫌赡养任兰,但程修远跟宋佳媛的怒火,也不是任兰可以承受得起的。
要不是任兰死得早,下场或许比原主还惨。
程玉载眸光平静,他手机再次振动,这次是男主发来的信息,让他自己吃饭,中午回不来了。
应当是也知道了□□的消息。
程玉载睫毛一颤,还是冷着脸给程清章发去消息:学神,我继续住在这里,阿姨没意见吧?
男主很快发来消息:是我妈妈病情有好转。
住在一起小半个月,程清章从来没主动提起任兰的病情。
程玉载索性就当不知道,现在见程清章透露任兰生病,程玉载直接回复:什么病啊?在哪家医院?我来看看阿姨。
男主自然是谢绝了,程玉载便切出微信,刷了会儿视频,平静自己的内心。
等男主回来,再说吧!
另一边,医院内。
程清章第一时间赶到任兰在的病房。
任兰脸上还是喜悦的神色,眉眼上常年挂着的愁苦都被冲淡了几分。
“哎呀!你们运气好,这么快就等到□□了。”任兰同病房病友也跟着高兴,“你是什么病来着!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等到我的肝脏了。”
任兰应付了病友两句,激动拽过儿子的手,“简医生要我们去他办公室,太好了!没想到太惊喜了。”
“走吧!妈!”程清章神色也轻松不少。
虽然肝脏移植后还有还有两道难关要闯,但总比生的希望在第一关就被掐死要强。
“要是真的做手术,妈到时候还要人照顾……”开心过后,任兰想到她恢复期离不开人,欲言又止看向清瘦但背脊挺得笔直的儿子。
程清章神色未变:“到时候我休学,先照顾您。”
“这,你学习也很重要,我恢复期最少也要半年,要是两三年恢复不好,太耽误你了。”任兰忧心忡忡。
程清章有自己的主意:“到时候再说,比起学业,肯定是您重要,等您恢复了再重拾学业也不急。”
听到这话,任兰想说什么,但看着儿子冷静的侧脸,她拍了拍儿子手背,“辛苦你了。”
程清章却眉间一动,淡薄的眼瞳,尽是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