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妙言离开离家大院已经有半个月之久,半个月间,离家大院隐在一片精神上的瑟缩中。
这样的结果就连离老太太都始料未及,她完全没想到一个山村野妇竟然在她离开短短的几日内,无形中使几个心绪凉薄的儿子均发生了变化。
那天离风和离然的反应让她这个当娘的都微微颤抖,从他们血意朦胧的眼神里,她终于意识到。这次赶走林妙言那个乡下丫头,后果并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般风轻云淡。
“妈,林妙言犯了什么错一定要被驱出离家?还是你听信了什么?”离然的眼风扫过段倾城,说不出的邪气:“我会将她找回来,到时候不论谁的帐,咱们一笔一笔算。”
段倾城手一抖,隐匿满腹恐慌,及时拽住上楼去的离然:“三弟,你听我说,不是我们故意刁难她,是她在面外做了对不起离家的事。对,她有了奸夫,是她自己说身心都已经是别人的了,你不也亲耳听到了吗。娘是怕她将此事泄露出去给离家丢脸,才让她离开上海的。”
离然眸光一沉,目有愠色:“大嫂,你说这话的时候应该先审视一下自己。”句意轻飘,意有所指,眼见段倾城顿时面如死灰。
离然讥笑出声,背对着段倾城凉凉嘲讽:“大嫂,听墙脚嚼舌根不像你的风格啊。林妙言是离景的少奶奶,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怎样编排才不会让离景看轻。”
段倾城瞬息石化。
她没想到林妙言在离家几个男人中的影响荼毒这么根深蒂固,以为只要她离开,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却不知……
还有离老太太虽为一家之主,但不能否认,她与世人一样,同样对几个儿子心怀惧念。
“妈……”段倾城囊满怨念的不知所措定格在空气中。
离老太太摆了摆手:“没事,他们几个再邪行,我也终究是他们的娘,你和萌萌只要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我看他们还能怎样。”
朱萌萌从离然一回来,就深处恐惧之中,此时离老太太终于给了一丝救渎,才从的木讷中回过神来。
“妈……你一定要替我跟然解释,这事与我无关,我只是看看热闹罢了……”声到尾处越来越弱。
“行了,你就别跟着掺和,还闲不够烦么。”离老太太已尽不耐烦。
如果算上林妙言,三个儿媳妇里,最得她意的还是段倾城。虽说她深知段倾城绝非明面上那般知书温婉,但是豪门中的女人,是不论你心中存有多少善念的,只要是能适合在豪门中生存下来的性情,就是堪称无上妥贴的。
这一点耿直的林妙言和愚钝的朱萌萌就远远不及了。
起身上楼的朱萌萌被身后段倾城的惊悚叫声吓得蓦的回身。
离风面色一凛,身上的冷气将周遭的空气凝结,不动声色的沉默更将唇上紧抿的线修饰得像把利刃。
“风,你……”
“风,你……”
段倾城和离老太太一口同声,惊诧不已。
如此卤莽,不是离风的处事风格。
离风铁脸铮铮地扫了几人一眼,着重吐露:“不要企图在背后做任何手脚,每一件事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别大张旗鼓的让自己不堪。”
段倾城好像被离风的这一番话掐住了喉管,冷寒涔涔,第一次在离家人面前抽抽嗒嗒哭诉起来:“离风,你也认为这件事与我有关么?我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是妈不想让她留在这里丢脸家人的脸……”
离风一挥手,瞬时将她的辩解劈断,多说无益,精明如他,一切已经在他心里烙下定数,段倾城无力的挣扎只会助长他的凛冽气焰。
“风,太放肆了,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一个个都来冤枉倾城,有气冲我来,这是我的主意,与倾城和萌萌无关。再说,那个丫头是景的少奶奶,你和然算怎么回事?”离老太太坚硬地站起身,目光与离风对视。
离风眉峰一挑:“妈,正因为是景的少奶奶,所以您才要好好考虑如何对景解释。”离景的处事风格,她这个当妈的该一点也不含糊。
转过身拿起电话听筒,摇了摇。
“许林。”
电话那端传来低沉男声:“喂,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出动人手,就算把上海滩翻过来,也得把二少奶奶找回来。以上海滩向四周扩散,直到找到为止。别走露了风声。如果有人对她不利,直接干掉。”离风目光犀利,冷声吩咐。
厅中三个女人,心中陡然一空,各各眸中闪过绝望。
段倾城怔怔地立在段公馆内,半个月前离风落在她脸上的那一掌至今似仍旧隐隐作痛。愤恨的气息在她心里节节疯长,永无止境。
段进民段老爷子,看了一眼满眼恨绝之意的女儿,紧了紧眉头:“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离家那几个男人凝聚的邪气你也不是第一次见。现在最主要的不是你与离家的关系,我们段家与日本人的合作遭遇破坏,你要暗中注意是不是离家所为。”
段倾城放开捂住半边脸的手,透过段老爷吞吐出的烟圈,厉声抱怨:“什么不是重要的事,这口气叫我怎么咽得下。派出一群废物,到现在都找不到人。看来那小蹄子真的已经出了上海,到她的老家去找,一定要杀了她。如果有一天被离家人找到,早晚是要带回来的。”以绝后患,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段爷起身出去,回过头不急不缓地提了一句:“离景这一趟差事出得不同凡响,对我们段家看来有害无利,这件事你的确应该考虑清楚如何应对,不要到时候牵发制百坏了咱们的大事。”
昨天英公馆查理决定开始撤查追究希伯来和凯尔特被杀事件,他的暗杀行为已经成功激起了张警司对离家的大力关注,而英租界也把视线聚集到离家三兄弟身上,英国人与当今政府关系交好,一个不满,削弱了离家的势力,他们段家便可坐享渔翁之力了。
段爷走后,段倾城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一想到离景前段时间的诡辩,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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