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近当扒爷
作者:嫣紫花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63

江湖这个说法很早就开始没落。在大街上敲面铜锣支个摊子就能混个几天温饱的景象自从建国以后几近绝迹,偶尔有看到,也多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二流把式。

沈东陵坐在后院一间简陋的大瓦房里,望着矮个长相不咋地的老头一时间有些唏嘘。赵大志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以前混戏班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北方的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能被眼高于顶的手艺人称为爷,这赵大志不见得有多大本事,至少这眼力劲不是一般人所能及。沈东陵被人看穿来历,心中不喜不悲,与心中刚放下的魔障和老狐狸似的孙三平比起来,赵大志顶多就是小妖怪。

赵大志模样畏畏缩缩,几句话下来,便对这个后辈有些刮目相看。两人一来二去言语机锋倒也没了初见面的针锋相对。何况从赵大志身上,沈东陵看到了几分往日戏班班主的影子,都是一样的落魄,一样的不修边幅,一样的小心眼。只可惜后者命薄,早早死在了山西某个寡妇的肚皮上。

眼见天渐渐黑下来,沈东陵和赵大志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心里慢慢有了主意。听赵大志讲,这里虽然是个道观,确实有几个和尚,不过他也来了没几天,并没有见过。反正这也有几间空屋,他准备在这住上一晚。

老道士一直没再出现,跟赵大志稍漏了下口风,赵大志便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下来,他跟这里的道士算是故交,拿着别人的房子做人情,这种给自己涨面子的事情不做是傻瓜。何况,他也很好奇这个见识似乎不再自己之下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来历。可惜他一晚上想尽办法,费劲口舌,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打探出半点有用的消息,临末了稀里糊涂的还被沈东陵借走了身上一套文房四宝,是上了年头的东西,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要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赵大志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沈东陵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憔悴,面前摆着几张纸,一支仿宣笔完整无损的摆在桌子上,半块徽墨也少了小半个角。他走过去猛喊了几声,沈东陵才回过神来。

“走,今天我一个对头到了,咱出去躲躲,我带你去个地方。”赵大志进来便这么一句,看样子也是匆匆忙忙,不像是作假。沈东陵笑了笑,踱步走出房门。今天倒是晴了个好天,阳光耀眼,连脚步也轻快起来。如今心事以了,总算可以松了大半口气,等去弄一盒玉酥糕,就可以回小镇了。

赵大志只觉得沈东陵与昨日有些不同,但也无限旁顾,他忙着把桌上的东西装进一个写着某某商店的袋子里,瞥了一眼摆在桌子上字,下面画着一行行离奇古怪的线条,“真我本性,见证如来。哼,秃子骗鬼的玩意”赵大志毫不在意的往桌上一扔,叹气道,“字不错,就可惜了这几张玄黄纸。”

前院里已经传来一阵阵喧哗声,看来是来了不少人。赵大志对这片地方轻车熟路,慌慌张张的带着沈东陵从后门窜了出去,那猴急得模样,要是被道士们看见了,非得当成贼不可。也不知道真的是有对头还是揣了道观里的东西。

出了白云观,赵大志东绕西绕,竟真给他在荒郊找到辆出租车直奔市区。半个小时候,出租在闹市附近停下,赵大志见沈东陵浑然无动于衷,忍不住捅了捅他,“付账啊。”

“我没钱。”

“你蒙谁呢,你个大老爷们身上不带钱。”赵大志恨恨的咒骂着,“碰见你活该我倒霉。”他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小叠皱巴巴的钞票,吐了口唾沫,数了几张递给了司机。

一路上赵大志一直唠叨个不停,大概是心疼那钞票,反倒是沈东陵面色平静,跟没事儿人一般。跟赵大志认识才一晚,这厮不拿自己当外人,他没必要装客气,何况他身上除了一张过期的火车票什么都没有。

路过一处菜市场,赵大志心中一动,凑过去低声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怎么个赌法?”

“今天爷出了一回血,怎么也得够点本。咱就赌怎么来钱。从现在算,半个小时,甭管你用什么方法,弄到钱最多的就算赢。”

“可惜我只是个种地的。”

“别给爷装,一个种地的能穿的起这种名牌衣服,你当我很二是吧,总蒙我。”赵大志冷哼一声,不满道。

“好。赌注是什么?”

“你输了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我输了,那套文房四宝给你。”

“我要你那块玉。”沈东陵一眼喵到赵大志腰上。

“好小子,有眼力劲儿,不过你别后悔。”

赵大志心中暗喜,不等回应,忙不迟疑的钻入了人群中,一转眼消失不见。沈东陵笑了笑,向令一个方向行去。他心中跟明镜似的,赵大志是在套他底呢。这年头能记得规矩的少之又少,赵大志是个老江湖,让这样的人高看几分,总是件不吃亏的事。

要说什么来钱最快,沈东陵自然不会不知道。无论是黄赌毒,还是抢砸偷,都属于捞偏门的范畴,在正经人眼里是犯罪。自小就走南闯北的沈东陵自认算不上什么好人,在离开戏班之前,争地盘演出或是遇见收保护费的难免沾上血腥,不过仅仅为这个赌局再去惹麻烦,不值当。

沈东陵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打量这四周。这里是闹市区,人来人往,叫卖声,车笛声,好不热闹。走了一百多米,他眼前一亮,有了主意。不远处一个摊位上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大妈扯着一个戴眼镜白色衬衫的中年知识分子说些什么,好几个年轻的小伙在一边帮腔,周围围着一群人,有看热闹的,也有从旁边经过,被堵在那里过不去的。

沈东陵停下了脚步,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舌战善在持续中,人群里一个帮腔相貌平常的小伙却悄悄退了下去,凑到一个打扮很时尚的的少女身边,冲同伴打了个眼色,几同伙也装着毫不在意的靠了过去。那女孩不过二十岁左右,挎着个包,看来是堵的心烦,正低着头翻着手机,浑然不觉有什么意外发生。

几秒钟后,几个人离开了少女,迅速转到一个看热闹的人身边,两根手指宛若灵蛇一般,轻而易举的偷出了皮夹。如此的动作简直是练就的炉火纯青,沈东陵在不远处看着也赞赏的点了点头。

小偷虽然不入流,可也是个手艺活,这些家伙远比火车上碰到的一伙有能耐多了,一连偷了七八个人,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他与这类人打交道多了,否则也看不出眼前是一个局,不管是争吵中的大妈还是那个戴眼睛的知识分子,都是一个饵,真正的重头戏反倒是在几个年轻人身上。

大概觉得剩下的虾米没多少油水,几个年轻人纷纷冲上去拉开刚才还怒骂不休的二人,当作和事老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一会便拥着大妈向东边去了。一见没热闹可看,人们吵吵嚷嚷,也都散开了。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沈东陵活动下身子,走到吵架的摊位前,捡起不知谁仍在地上的一块转头,反向西面走去。前面几十米外,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提着个黑色的袋子,悠哉游哉的哼着小曲,转身看了下四周,迅速走进了一个胡同里。

胡同不深,那头便是另一个街道,隐隐能看见高楼大厦,短短二十米,浑然不同的两种环境。沈东陵走进胡同的时候,里面只有嘴角挂着两撇胡子的老头,拄着根拐棍,弯着腰捂着胸口大声喘气,忽然看见从那头钻进来一个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块转头,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惊恐道,“你要干什么,我一个老头,什么都没有。”

“真不好意思”沈东陵走过去,那老头努努嘴还想说什么,只听砰的一声,一板砖砸在脑门上,顿时晕了过去。沈东陵伸手在老头脸上搓了搓,满脸的皱纹顿时消失不见,下面露出中年男子的面孔,他从老头怀里掏出黑色的包,摇了摇头,“真不好意思,我最近当扒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