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陆维扬和塔穆巴谈笑风生,布耶楚克则不笑不语,一个人低头喝闷酒。陆维扬特意与她搭讪或干杯,她都不理不睬;夹菜给她,她就伸筷子去挡。四支筷子打了半天,陆维扬仗着自个儿力气大,硬把菜塞进了布耶楚克碗里,布耶楚克毫不犹豫,立马捡起扔到碗外边。
塔穆巴不由得纳闷,妹妹吵着闹着、甚至以死相要,要同自己一块入京,一路上又旁敲侧击、软磨硬泡的要见陆公子;从知道可以见到陆公子起,就翻出了所有衣裳首饰,比对了又比对,搭配了又搭配,今日更是从清早就起来打扮,直到出门前还在犹豫到底是戴翡翠耳环还是珊瑚的。怎么这会子终于见着了,反倒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只笑她是小鬼没见过大神,今天终于见着一回,吓得不敢蹦跶了。
陆维扬见布耶楚克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大感奇怪,瞧她把菜扔了出来,带着玩味笑问道:“巴图鲁妹妹可是对我爱新觉罗家有什么意见?”
布耶楚克闻言仍旧不理不睬,却是吓坏了塔穆巴,连忙起身跪下道:“那木都鲁氏全家万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说着边去拉布耶楚克也跪下,布耶楚克只昂了头不理。陆维扬离席将塔穆巴扶起道:“我不过随口说一句玩笑话,塔兄不必认真。”
接下来宴席变得沉闷起来,任陆维扬随性调笑,也消除不了身份悬殊带来的鸿沟。吃过饭,日已西斜,陆维扬说要尽地主之谊,领兄妹二人到各处逛逛,塔穆巴拱手道:“阿哥的心意奴才心领了,只是天已不早,城门快关了,阿哥还是早点回。”
陆维扬口气轻松道:“无妨。我皇父不在京中,就是不回宫也不打紧的。”
话虽如此,塔穆巴还是恐有不妥,陆维扬拍拍他的肩由衷道:“塔兄比我初见时沉稳多了。”
塔穆巴不好意思的道:“年少时不知事,幸得阿哥不与计较。”
陆维扬感叹道:“我又何曾是个知事的?走,难得聚一次,必得尽兴而归。”
不待塔穆巴再推脱,一直冷眼一旁站着的布耶楚克忽然开口道:“哥哥你先回去,我有话要同阿哥说。”
塔穆巴竖目道:“你真是愈来愈放肆了!”
布耶楚克含泪道:“今晚若是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她绝决的目光口吻,让陆维扬和塔穆巴俱是一凛,隐约明白了她的心思,陆维扬点头道:“也罢。塔兄先回,舍妹我会照顾好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有阿哥照顾,塔穆巴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就好。”
塔穆巴告辞后,陆维扬将随侍都打发到了禩贝勒府候着,马也交给他们带走了,和布耶楚克徒步走在熙熙攘攘的前门大街上。布耶楚克一路上只扫着路边的店铺行人,不看陆维扬,更不说一个字。陆维扬寻思了一番,想必她是嫌大街上太吵,于是引着她拐进了相交的小胡同里。
胡同狭窄幽暗,只能借着奚落星光看到屋舍树木的剪影,除此之外一个旁的人也不见,只从两旁掩着的院门内,隐约传来几句人声。走了一段路,布耶楚克忽然开口道:“皇上刚给你拴了婚?”
陆维扬轻“嗯”一声,布耶楚克双目中涌上一阵热流,勉强抑住才道:“我真蠢。就算你不是皇阿哥,过了这么些年,也该有家室了,我还傻乎乎的盼着……你既是皇阿哥,那更是没了指望。布耶楚克自知出身微寒,就连进宫选秀的资格都没有。今日过后便不再痴心妄想,到庵里理去这三千烦恼丝,以后再不被婚嫁之事纠缠。”
陆维扬心忽的一沉,停住步子道:“你这又是何苦?天下好男儿多得是……”
布耶楚克不容置疑道:“既已认准了你,岂有随意就变的?”
陆维扬暗暗叫苦。以前也曾有女孩为自己寻死觅活的,他面上满不在乎,可心里却是很有成就感的。因知道她们只是一时兴起发疯,并不会真的怎样,是以也不着急。但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像现代的随意,特别是布耶楚克的做派,自然不是随口说着玩的,而以她的傲性,又怎愿委身做妾?
正不知怎奈何间,便听身后的人儿嘤嘤咽咽的抽泣起来,越哭声儿越大起来,陆维扬转回身去,不待开口安慰,布耶楚克一头撞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陆维扬条件反射似的也伸出胳膊回抱住她。布耶楚克发油的香味丝丝如鼻,陆维扬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这是他能给予痴心于自己的少女的唯一回报。布耶楚克感到吻后,微微扬起头,于是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借着再稍稍垫起脚,吻滑到了双眸间、鼻翼上,最后是唇。唇齿一旦相触,异性的便再难抗拒,两人好一阵耳鬓厮磨,布耶楚克的手在陆维扬背上摸索着,陆维扬的手掌也开始隔着衣服在她身上游走。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浓重,身体也越来越烫……
缠绵了一阵,鼓楼传来“隆隆”鼓声,陆维扬停住手,放开布耶楚克道:“你要么跟了我,要么便只有忘了。”
布耶楚克咬牙发狠道:“我死也不要做小!”
“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我不做小!”
陆维扬的声音带了几分压迫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布耶楚克略微被镇住,陆维扬伸手将她散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道:“日子还很长,你回去慢慢想。我未来的福金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你若还是不愿委身,那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好男人。嘘,不用急着说,你想清楚再回答我。”说话间陆维扬感到两缕滚烫的泪珠滚落在手上,于是抬手帮她抹去,又将她揽入怀里,布耶楚克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苦涩间却多了几分舒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