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头落地,并无血液流出,而是一团白絮状蠕动的物体掉落在地,随后化成数千条细小长条的虫子向四面八方窜去。
沈栖游眼疾手快,以一团聚合的水将其全数困入期间,再随着水液的炸裂令长虫粉碎。
司元纬倒在地上的脑袋里空空如也,与身体一般,只余下一个空壳。
场外之人忽被迷雾扰眼,纷纷议论吵嚷起来,谢归忱示意长老,比试暂停清场,将弟子悉数带离。
他跳下场中,沈栖游问道:“这可与你从前遇到的情形一致?”
“不错,”谢归忱答,“只是第一次遇上,他们还尚未有神智,只像无法思考的尸体,只能随着同一指令行动,如今这……”
他停顿一下,沈栖游好心提醒:“司元纬。”
“司元纬的行动,选择上都与常人无异,他模仿着司元纬生前行为,就像一个真正的‘人’。”
“他学习能力好快。”沈栖游不由惊叹。
谢归忱道:“姜怀应当是控制之人,他却不争气,我教了这些年,没有半点长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他被我斩杀,那姜怀会不会已有感知想逃跑?”沈栖游担忧道,“他与常人不一样,抓不住他该怎么办。”
“那日你朋友来寻你之后,姜怀便被我控制了。”
“怪不得,”沈栖游喃喃道,“否则,他今日应当会在台下,装作惊讶地看着司元纬将我杀害。”
他俯下身,看着司元纬慢慢萎缩的身子:“也许没能直接控制,让司元纬想法变得直白,只剩下‘要杀我’这一个念头,才露了破绽。”
“别看了,令长老来处理,”谢归忱牵起他的手,道,“带你去找姜怀。”
沈栖游怔怔随他到了开阳峰一处从未去过之地,用谢归忱话语而言,便是只有宗主才能开启的牢狱,以世上密度最大最坚硬的石钢而制,没有任何出口,也没有人能够从中能逃脱。
“因为不知道他究竟算什么,便又加了一层阻隔神识的屏蔽术,如今看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此处虽是密室,却因特殊材质,能从外部看到屋中景象,沈栖游站在牢外,见姜怀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双目失神,无半点往日嚣张跋扈。
“他怎么了……”
“不用操心他,”谢归忱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加上神识屏障是正确的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归忱看着室内景象,缓缓道出了令沈栖游无比震惊话语:
“姜怀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个载体,他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地上的枯草,墙上的砖石,我将一只活蚁丢入,他便成了那只蚂蚁。”
“甚至可以说,他是空中没有痕迹的每一处存在,这间屋子里看似只有一个姜怀,但每一个都成了姜怀。”
沈栖游紧张地握紧谢归忱的手,道:“我、我从未听过这样的存在……”
“我没办法查到更多,但是因着从前斩杀许多厉鬼,我在这间屋子里产生了极熟悉之感。”
“那些厉鬼多为怨气缠身,无恶不作,姜怀亦是如此,比起他对我的感情,不如说是他在学着拙劣的表演一个极端喜爱我的人。”
沈栖游半知半解,隐约能领会一点意思,又听谢归忱继续道:“他学习了太多恶,或许就是恶念本身,以致行为处事也每每采用最令人厌恶的方式。”
沈栖游还处于惊撼之中:“他是如何产生的……又为何偏偏寻上了我的宗门,寻上了你?”
谢归忱道:“关于他是如何产生的,我本来不知道,可在你那日找到的内容看来,应该是与那处山林间被毁去的巨石有关,巨石改变了村民认知,而姜怀同样能做到这一点……可有些东西,他是毫无缘由的,你找不到他为何出现的原因。”
“至于为何寻上宗门,则应当是受人引导,毕竟三百年前他不过才聚在世间不久,连店小二的行为都在学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栖游问道:“他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谢归忱道:“可以,但会不会答复你我就不知道了。”
“姜怀,”沈栖游唤道,“当初入侵我父亲神识的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屋里的“姜怀”显然极生气,屋中所有物识,被风扬起一般剧烈震动一下,又忽而沉寂下来,显然是不想理会。
谢归忱看见他不配合,紧了紧屏障范围,沈栖游看见姜怀的身体反弓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他的五官扭曲,关节错乱,在空中以极恐怖的频率抖颤不止,随后如一张蜕下的皮迅速萎缩,化作一张薄薄纸片滑落在地。
“不愿意回答,那最后的作用便也没有了。”
谢归忱显然没了耐心,沈栖游面前的空间扭曲变换,似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逐渐缩小压缩范围。很快,如同清风拂过,一切归于平静,属于姜怀的皮肉也在挤压间变为碎末,好似从未存活在世。
沈栖游踏进屋中,身体一僵,一股熟悉感猛然窜上他脑海。
他记得这种浑身发寒,不住打颤之感——正是从魇域离去,窥见村民从前历史时所遭遇的感受。
魇域竟也和姜怀有关,可他三百年前初生,魇域形成已是八百年前之事……除非,还有与他相同之人存在,且比姜怀要更聪明与强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兄,”沈栖游十分确定道,“当初令我父亲变得如此的不是姜怀,他也许只是被引导着,最后趁虚而入进入了我父亲神识,更是偶然闯入了你的神识间。”
“姜怀若有与当初一样的能力,就不会令清崖如此缓慢地发展,也早就置我于死地了。”
“还有另一个人?”
“嗯,许是与他一个类型的东西,教他做出了此事,我怀疑魇域之事亦是姜怀对于我心生怨愤,他们一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使得魇域现世。”
谢归忱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沈栖游因得到当初灭宗更多线索而开心,虽姜怀这处线索断了,却也算找到了往后目标。
姜怀之事已了,沈栖游终于能放心地去探望叶清崖。
他本想去告知好友你不用再因此事烦忧,可进入屋内,沈栖游看见的却是一地血迹,与躺倒在地,蜷缩痉挛的叶清崖。
他心道不妙,慌忙上前翻过叶清崖身子,在蓬乱遮挡的额前发丝下,见到不断淌血的紧闭双眼。他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回忆方才指腹碰到眼皮时不该出现的触觉。
——塌陷,柔软,空空如也。
沈栖游去掰叶清崖手心,看到了两只被捏碎的眼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崖……清崖!”他慌忙替已经痛得浑身冷汗,几乎不再对外界声音有反应的叶清崖施展术法疗愈,谢归忱将本守在屋外看守弟子唤来,沈栖游忙问道:“他是何时这样的,为何不禀报?”
那弟子显然也震惊不已,断断续续道:“不、不是,我早上前来,他还是好好的!”
“你早晨见他时,是什么状态?”
“我照宗主吩咐,例行每日来看他是否有恙,前几日他还与我打招呼,今日再见时,他叫了我一声,我回应以后,他又叫了一声,我以为他没听见,再次应了一句,然后我看他待在原地没动,就离开了,”那弟子一副快要急哭模样,“他真的只比往常多叫了我一句,我也不知道会如此啊!”
水灵根内力源源不断被输送入体,叶清崖稍有恢复,握上他手腕,道:“别怪他,是我……的原因。”
沈栖游知晓他转醒,忙关切道:“你还好吗?”
叶清崖撑起身子,应了一声。
沈栖游令弟子离去,又让叶清崖抓着自己手腕,问道:“怎么回事?”
叶清崖垂着头,许久,才缓缓道:“我……今日看到了一些东西,很不好。”
“没有人形的堆叠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叶清崖道,“我见到怪物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提剑而上,可想起我曾梦见过,便试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那怪物应了两句我听不懂的语言,但他没有伤害我,而是径直离开,我就知道……是我看到的东西变了。”
“我控制不住在看到那东西的反胃恶心,甚至连看我自己都无法忍受,所以,为了一了百了,我……”
叶清崖没有将话说全,可沈栖游早已知晓。
他用手,生生剜去了自己的双眼。
沈栖游握住他的手,令自己也沾上满手血腥,甚至能感觉到曾经停留的碎肉被碾碎的颗粒:“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只要再过一日,或是没有见到那个弟子,再不然,他们能更早杀了姜怀,事情就不会发展至此,一切就都能有回旋余地。
叶清崖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真的很恐怖……就好像,从你原本的生活脱离,到了一处陌生之地,一睁开眼,就是让你恶心得不能再恶心的东西,甚至连你自己也成了他们的一份子。”
他道:“我无法忍受一时一刻,自己是个怪物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