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乌鸦一般的黑
作者:安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33

重新走进luncky餐厅的后厨,大家看我的眼光有了份戒备和疏远。

尼可和大黄不再那么肆意的笑闹。杰西卡很平和的和我打了个招呼,阿明安静地做着手上的活儿。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擅离职守的叛离者,即使回归,也抹不掉额头上不光彩的痕迹。

或许尼可她们不能理解的,是老板为什么要让我回到餐厅?

其实我也不清楚。

我小心的问尼可怎么开始工作。尼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但不影响她给我仔细做了交代和安排。帮厨的工作其实就那么些活儿,我已经做过一天,再继续起来,就没有更多的困难了。

我按尼可的吩咐,先蒸饭。

用一口特大型的电饭锅蒸饭。

每一锅大约十斤米,添大约也是十斤水;蒸出的米饭加上铝锅的重量和温度,再加上需要把刚拔掉电源的滚烫铝锅抠出锅桶,举至下巴的高度才能够到搁方的台面。

遇上餐厅客流蜂拥的时刻,平均半个小时就需要更换一锅米和饭,还必须抢时间把换出来的米饭捣散晾开做炒饭用,还不能耽误每一位掌厨的呼来唤去,还不能堆积前厅撤下来的碗盘。

就是一项简单的蒸饭工作,成了我在LAKEEN餐厅最终的滑铁轳。

我在来加拿大之前,做过餐厅工作。

虽然做的是管理,但一年下来也落得个浑身的病痛。

按国内的工薪标准算,我的年薪不低:6万。

6万的年薪在国内来说的确不低了。所以没有理由述说辛苦,只能说挺得出还是挺不住。

因为挺不住了才自动辞职,才来了加拿大。

而在加拿大的LAKEEN餐厅,我做的是即便在我管理过的餐厅里,也属最低职位最高劳动强度的工作:帮厨。

虽然做的只是帮厨,但我拿到的工资是国内的一倍。这就更没有理由述说辛苦。

天下乌鸦都一般的黑,

更何况,我是在真正的资本主义国家,帮真正的资本家的厨。

一分收入,必定要有加倍的付出。

付得起,你就有收入;付不起,你自己都会开路。

蒸好饭,就刮萝卜皮拔萝卜丝,剥洋葱切洋葱条切洋葱片;都是已经过手的活儿了,做起来也就少了周折。

我来之前让晓米告诉老板,我要求从上工的当天开始计算工资,因为我已经试过工了,并且已经得到老板的肯定。

老板在我上班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打来电话,让杰西卡把我从后厨叫到前厅。老板在电话里指挥我站进巴台,面向大厅,冲左墙角抬起脸。我知道老板是通过他的闭录系统在进行确认。但我还是感觉十分有损尊严。

好在只是半分种过程。

老板一声“OK”,算是认可当天给我计工时和工资。

晚上回去我和晓米抱做一团,我们无比欣喜重新获得了这份工作,而不必再交给黄先生另一份佣金。因为老板下班前来到餐厅,把我叫进他的小房间进行了一番谈话。

老板说:“安妮---你是叫安妮吧?你前两天怎么回事情啊,也不打个招呼就没影儿啦…..”

我说:“老板,我给黄先生打过电话,请他转告您并且请他另帮你找人…..”

老板切断我的辩解,说“以前的就不说了啦,以后好好干,不要跟外面那些人八卦,我最不喜欢的啦……”

我就此知道,老板果然是喜欢我不啃不哼埋头苦干。我还知道,老板非常不喜欢,或者可以说非常害怕外面后厨尼可她们几个背地里说他的坏话。

老板说:“黄先生那边就不用告诉了啦?”

我赶紧说:“谢谢老板,我们这次的确没通过他的引见。我女儿上次的佣金,来之前就付给了黄先生的。”

“那我们就不告诉黄先生了啦,”老板显然在施恩于我。因为他很清楚的提醒我,说:“这样,你也省下了一份佣金。好好干喔。”

我用力的点头,向老板保证:“谢谢老板,我会好好做的。”

老板有点坏。

不过,老板坏得有点可爱。

后来我发现,老板很高兴给大家开工资。给大家开工资的时候,老板脸上会露出一种满足的表情,而不是我们通常在发工资的老板脸上看得见的痛苦,或者傲慢。

我重新上班那天,老板让晓米从下午四点开始上班。

因为有提前十五分钟到达餐厅的要求,晓米就名正言顺的赶上了和我们一同吃午餐。和晓米一起坐到餐桌跟前的时候,我抚着晓米的肩对大家宣布,“晓米是我的女儿,我是晓米的妈妈。”

“我们都知道了。”尼可说。

尼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尼可对晓米很好。尼可还单独给晓米炒辣椒鸡。

尼可后来问过晓米,“你妈妈会不会怕我把你教坏了?”

杰西卡有一次质问晓米:“你怎么能让你妈妈来做这份工?”

其实,我喜欢餐厅的每一个人。

尼可,大黄,阿明;还有老板和珍妮;还有杰西卡和小珍妮,还有在餐厅里最不受欢迎,我们一直不知道她姓名的福建小女生…..

每一个在餐厅工作的人都不是很穷困才能够来餐厅打工。能够来到加拿大的人都不可能很穷困。

大黄的老公在国内做IT,做得很优秀了才具备条件成为技术移民。但是移民过来之后反而失业了,因为语言没过关,找不到相关的职位,又放不下架子做苦力工,所以就由在国内只做全职太太的大黄到餐馆打工供养着,昔日的IT精英,落魄到每天只在大黄下工的时候,缩在墙角,等候妻子收工结伴回家。

尼可的妈妈在国内开着不小的公司。

阿明从台湾移民过来。

杰西卡和小珍妮,包括福建女生,是因为嫌读书太累。

甚至前面回国去了的后厨工露丝,在国内也是做IT的。

我自己在国内最后一年到过餐厅打工,好歹是高层管理身份。

不约而同的是,我们在加拿大的最底层,聚到了一起。

这是缘分。我相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