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萧涛涛是在中越自卫反击战开战的前夕,才知道江琳已经有了确定的恋人,并且是个解放军军医,也驻扎在重庆。
在那之前,萧涛涛比江林多很多机会去重庆。
因为萧涛涛管着教材的订购和发放,就需要不断地去往重庆师院。萧涛涛学校的教材来源,大多出自重庆师院。
萧涛涛很庆幸,从第一次去南充师范学院回来以后;再没有被派遣去过那随时想起来都难受的南充。
邂逅了安,对于去重庆就有了些期盼。
通了几封信,对安的文笔文采和措辞造句都还算认可;萧涛涛对于跟安的再次见面,就感觉是个自然早晚的事情,就把它纳入了自己去重庆的计划部分。
再一次去到重庆。萧涛涛仍然住进重师招待所。
登记入住,安顿下来;便借出门吃饭的时间,给安所在的部队打去电话。那时,已经开始有了公用电话。
但萧涛涛排着队等候轮到自己可以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使用那个时候还很稀罕的公用电话。
在单位上使用电话,是拿起话筒拨一个邮局的总机号码,然后告诉接线员自己需要接听的单位,等单位接通,再请对方找自己要找的人听电话。
可是在重庆第一次使用公用电话,给中梁山XX部队的安打电话,就难倒了萧涛涛。
她握着话筒,盲目地拨着电话平面上一圈圆圈里面的1234567890,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够把电话打到安所在的部队去。
出尽洋相。
终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问过她要想拨通的去向,帮忙把电话给直接拨到了安的部队。
萧涛涛忐忑不安地把话筒贴在耳边,听见电话的那一边在大声地传递着安的名字,说:“叫他听电话――有个女的找。”
安接听电话的声音很急促,还听得出紧张。
安是跑步到连部来接听的电话。安问:“你怎么会打到这里来的?”安紧接着压低声音问萧涛涛:“你还住在老地方吗?等我――我明天出来见面。”
萧涛涛刚刚做了应答,安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安再次出现在萧涛涛的视线内,笑容依然灿烂。萧涛涛却莫名其妙地生出后悔的感觉,想不出和眼前这位陌生的年轻士兵,有什么话题可以交流。
萧涛涛心底里疑虑着,又尽力不让安看出自己复杂的心理。在前面领路,把安带进了自己住宿的房间。
登记处的工作员是位中年妇女。看上去不象正式职员,象一个刚从农村出来临时工作的家属。
家属工作员对安似乎已经有了印象,在萧涛涛领着安走过她登记处的窗户跟前时,就在打探地朝俩人盯着看。
搞得萧涛涛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萧涛涛领路入内,安在后面随手关闭了房间的门。
心里有几分抗拒,萧涛涛又抹不下脸去把房门重新打开。就跟安面对着面,各自坐在一张条桌隔着的小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开始交谈。
或许是已经见过两面,或许因为已经通过书信;安说话就很随便很亲昵,萧涛涛却越发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机。
隔在俩人中间的条桌,有一头抵着窗户。窗户有窗帘垂直地遮档着外面的光线。
萧涛涛下意识地靠近窗户,把手腕放上条桌的时候,“自然”地把窗帘撩开了一道缝隙。
安却在一个话题的空隙间,很“自然”地起身走过来,很随意坐到了萧涛涛的身边。
萧涛涛被挤在条桌与床的狭缝里,被逼近到闻得出安身上散发出来的陌生气息。
安坐下来没有了先前的活泼。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充斥着象是要窒息人的紧张空气。
萧涛涛找借口起身,想脱离眼前的困境。
不防被安突然张开的双臂,紧紧地拥抱了进去。
拥抱着萧涛涛的安,在转眼间从人变成了“兽”(萧涛涛以后怎么想起这个场面,怎么都找不出另外的字眼代替)。
安狂吻着萧涛涛拼力躲闪的脸和嘴唇,试图要把舌头抵进萧涛涛的口腔里面去没成功。就松出一只手来探进了萧涛涛的衣服里面,隔着毛衣揉捏着她饱满的**……
安在狂吻的间隙里呢喃道:“他们说女人的胸被男人揉过了就会软塌,你的胸脯好硬好拽实,是不是还没有给男人揉过……”
萧涛涛怕外面的“家属”听到安的声音。又怕“家属”听不到自己的挣扎。
她狠劲地把安的手从自己胸脯上扳开,猛地撩开了身后的窗帘……
敞亮的阳光一灌而入。
安丧气地倒在小床上去。紧闭着双眼,急促地呼吸。
萧涛涛坐在安的身边,附注着安清秀的眼睑。发现他一双“剑眉”生得实在好看。
如此受看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一个瞬间变成一只“兽”?
萧涛涛用手死命擦着被安吻遍了的嘴唇和脸颊,感觉到自己再也洗不去这份“脏”了。
“家属”突然在外面敲门。萧涛涛想象着自己散乱的头发,红肿的嘴脸;怎么也没有勇气去开房门。
“家属”敲门的声音和速度愈发高亢紧凑,萧涛涛只好平息一下心跳,努力用正常的声音问“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家属”听见萧涛涛平静的声音似乎放心了,一边解释“我怕没人,忘了关灯。”一边回到登记处去。
安很久没睁开眼睛。
萧涛涛几次想伸手去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又怕他再次变“兽”。
俩人就一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吐着粗气,象刚刚攀登了华山。
一个坐在旁边内心空旷,如苍苍茫茫的海洋。
萧涛涛最终把安送到了公车站。
又恢复了“人样”的安。隔着车窗玻璃向萧涛涛挥手道别。脸上的笑容多了几许尴尬之类的成分,少了些先前的灿烂无邪。
萧涛涛呆滞地目送载着安的公车渐渐远去。心里知道自己很宝贵的一样东西,就这样草率地失手落碎,再不能拾起。
隔天,江林跟萧涛涛会合在重师招待所。
江琳第一次在萧涛涛跟前表现出羞色,第一次说出她恋人的名字叫“华”。
华毕业于三军医大留校在三军医大。听说已接到命令随时可能开拔前线,去往越南。
萧涛涛怂恿江琳当即去找即将奔赴疆场的华,江琳却犹豫再三怕被人笑话。这样就拖过了一天时间,到第二天清早江琳熬不住了才下决心邀上萧涛涛一道去三医大找华。
她们起来梳洗整理后离开房间,打算去沙坪坝街上吃点早餐就出发。萧涛涛走在前面,刚出楼道口就看见三两军车轰鸣着依序停息在招待所外面院坝,上次安停息军车的梧桐树下。
萧涛涛猛一阵心跳,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从三俩军车的驾驶台内,跳下来几个军人。
安在里面。安的脸色很差,惧怕着什么的表情。
萧涛涛和江琳停下脚步,迎着几位走上前来的军人,等待着即将知晓的原因。
安走到她俩跟前,说“进屋说几句话吧,我们首长要问几个问题。”
萧涛涛看见不明就里的江琳正要瞪起眼睛,赶紧拉她一把,说:“进屋吧,听听他们要问什么事情。”
几位当兵的,肃静地跟在安和一位看上去是个“首长”的军人后面,随萧涛涛和江琳一起,依次进入她俩住宿的房间。
“首长”先用凌厉的目光,把房间扫射了一遍。然后才回转身来,开始发问。
“首长”发问的方式,让萧涛涛想起一首解放边区的一段歌谣:
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到这里来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要找什么人?
歌谣的下面一段是回答:
我是八路军
三八二五团
从后方到前方
去杀鬼子兵
这首歌谣里面其实有暗语。唱对了暗语的就是真正的八路军战士,唱错了暗语的就是特务奸细;就会被问唱的儿童团员给捆绑起来,送给八路军去严加审讯。
萧涛涛自认为自己就是要被查处的“特务奸细”。所以就拒不去回答问题。江琳急着要去找华,又不知道这些当兵的所为何来,就理直气壮地告诉了对方自己和萧涛涛的身份底细。然后瞪着“首长”,目光比对方还要凌厉。
“首长”的目光放柔和了点,仔细打量了江琳,又打量了萧涛涛一遍;似乎认可了两人都还属“良民百姓”,脸上就露出了笑纹。
“首长”说,“不好意思,打搅两位老师了。”没再找茬,挥一下手,所有当兵的跟在他后面撤了出去。
安走在最后。
安走在萧涛涛身边。在走出楼道的短短一分钟里还抓紧了嬉笑,问萧涛涛:“你这位同事好漂亮,也不给介绍介绍?”
萧涛涛愤怒地瞪了安一眼,破天荒地发现安的猥琐。现在而今眼目之下,只能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
萧涛涛痛心疾首地自认,自己已经被沾上了“污点”,从此再不是什么“良民百姓”。
作者题外话:以后在电影中无数次看见过的关于:“初吻”的画面,完全不同于实际生活场面中的细节。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过自己的初吻,那是完全不可设计不可预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