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萧涛涛和延,伫立在月台上
她和他,静默地对视着。
世界,变得阔达,变得深远,变得寂静,变得悄然……
轰鸣的汽笛声,人来人往的喧嚣声,南腔白调的呼喊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离得很远很远。
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的站台。
延皱着眉头,附注着眼下的萧涛涛。
她看上去那样普通平凡,那么单薄,却有着意想不到的韧性和丰富无比的内涵。
他想,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开始,保不住,自己还是一样地走过来。
萧涛涛仰视着延。
他高大,坚挺。是她欣赏的那类男人。
虽然他是那样的年轻,却让她体会了空前的激情。
那样的激情是不可以预谋,也是不可以阻档的;在它的力量跟前,一切世俗的道义,一切年龄的差距,一切横七竖八的界限,统统都不堪一袭……
他们就那样一起,彼此牵坠着,飞身跃进了一个漩涡,一个疯狂逆转,而带着毁灭性的漩涡。
一切依次发生,然后结束。
他如一道闪电,以他带来的光亮,使得她认识到了自己所置身的黑暗。
仅仅而此。
他然后即将归去,永远不再出现。
留下孤单的她,面对着愈加深重的黑暗。
结束吗?伴守吗?
她总之要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不得再左顾右盼。
萧涛涛凝眸注视着延。
仿佛要把他铭记在自己的骨子里面去。
她长久地,深深地凝眸,注视――
萧涛涛看见过一本书上写着一句话:“拯救或惩罚一个灵魂,爱,远比恨更具有力量。”
延看见过吗?他现在看见了。
萧涛涛相信这句话。
延,相信吗?他会相信的。
说到底,人到得这个世界上本是为着爱。
萧涛涛和延所以能走到一起,也并不是为着恨。
是延,使萧涛涛不由自主地担负起了那永久的沉重;那萧涛涛也已经将那仍然永久的沉重――通过她的目光――传送进延的血肉之躯,熨烙在延的心上了。
延可以忘记他们之间的一切:忘记那俏静的小路,那安谧的山岗;忘记那紫薇色的天幕,那闪烁的星光;忘记那留在沙滩上的两行脚印,忘记那遗失在芦苇从中的一串话题;忘记那低低的述说,忘记那脉脉的对望……
延,不可能忘记;萧涛涛给与他的那一束目光。
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延,将不由自主地,愈加地感受到其间的分量。
延,感受得到吗?
延感受得到的。
萧涛涛不是已经感受过了延吗?
霎然的,萧涛涛笑了。
多么的美妙啊――
一朵温婉的笑漪,在萧涛涛的眼底静静地绽放开来;一个女性全部的温情和体贴,都尽现在其间。
余下所有的寥寂,缠绵,余下所有的忧郁,惆怅;余下所有纷繁综错的悲悲喜喜,恩恩怨怨;
一份不求索取,不计代价,不图回报的眷爱;在那温婉的笑漪中无边地扩展,蔓延……
萧涛涛开口说话了。她说:“你走吧,列车就要出发了。”
在说话的同时,萧涛涛把一指字条,放进了延的手掌心。
火车发出高昂的汽笛声,催促着依依的离别之情。
延张了张口,却没有吐出半句话来。
想是终于明白,任何的言语在眼下都一无列外的多余。
延转身跳上了车厢口,在火车缓慢启动的间隙里,延打开了萧涛涛放进自己掌心的字条:
在他当初写给萧涛涛的,他所在城市的住址和邮编的下面,新添了一行绢细的小字――
但愿有一个人爱你,象我一样……
默读着普希金的诗,延冲动地俯身向列车的窗口。
延在列车呼啸而过的瞬间,大声喊道:“如果有机会北上……”
萧涛涛听见了延没有喊完的半句话。
她轻轻地笑了。
萧涛涛笑着举起右手,在半空中一划,然后缓缓回放到胸口,紧捏成一个拳头。她不知道,她的动作刚好形成一个大大的 0
在音节中,表休止。
在文句中,表结束。
车去。人远。
连列车最后的白烟,也弥散着溶进了深邃的夜空。
站台在一片橘黄的灯光下,持举着一刻短瞬的安谧。
索菲亚撕碎了自己的心,但她保存了爱情。
带着欣慰,带着祝福,就这样分手。
星光闪耀,正是时候。
到我们该去的地方,就这样分手。
我们的七月,在告别……
舒婷如是说。
作者题外话:美好或是不那么美好的记忆,你只需要忘记它给予过你的疼痛,而保存着它如初给予过你的惊喜;你就会一直为那记忆增添着美丽的想象和日复一日的魅力。。。
我们要爱,就必须要有保存爱的能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