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丽景轩内,咸丰有些吃不消宋龄娥的说道,恨恨的说道:“这罪己诏怎么算是煽情呢?朕真的觉得是愧对天下臣民才下诏罪己的,你的话朕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
宋龄娥淡淡一笑说道:“你连续一个月内连发两道罪己诏,到好像屡教不改一般,不是煽情是什么?忠言逆耳,古来如此的啊,那些大臣们阿谀奉承宽慰于你,你到真的听进去了。不过也怪不得你的,三人成虎嘛,何况是那么多人跟你说,听得多了,也就相信了,这个我倒是猜到了。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咸丰看着宋龄娥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也有愤懑的说道:“不知道,朕不知道,朕想躲起来,什么都不管了。”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也成啊,躲到圆明园的温柔乡里去,然后坐等着人家杀上门来,把宫里的这些女人都给抢了去才好呢。”
咸丰大怒,站起身说道:“你真想激怒朕吗?”
宋龄娥轻笑道:“还有怒火说明还有斗志,要是斗志都没有了,那可真是危险了。好好想想吧,人家的刀已经扬起了,你能躲到哪里去呢?不想做亡国之君,想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就要振作起来。”
咸丰颓然坐回软塌上,无力的说道:“朕该怎么办?朕一点主意都没有。”
宋龄娥问道:“六爷有没有好的主意呢?”
咸丰摇摇头说道:“江宁失陷,御前奏对上,御前大臣们攻讦他的策略失当,用人失误,陆建瀛身为钦差大臣,在恩长之役中见死不救,遁还金陵后,又与将军祥厚不和,致使江宁如此坚城被陷。其被杀于十庙地方,是已逃而终不能逃,非阵亡自尽者,不可同城亡与亡者比。朕只赏还其总督一衔,算是对这个庸官的恩恤。而六弟他查人不明,举人失当,也遭到弹劾,现在水深火热的,朕也不好保他,罚俸一年,让他退出军机处了。”
宋龄娥微微叹息道:“原来如此,也该料想到了,只是这用人不明,举人失当,倒也不能全怪六爷,江南还有什么人可用吗?”
咸丰摇摇头说道:“陆建瀛原本就是老六一党的,朕没有削去老六亲王爵位,已经是宽厚待他了,你不用再劝了。”
宋龄娥看了看咸丰,知道他是在借题发挥,也不再说下去,微微一笑问道:“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乔致庸的团练进京献俘吗?那你见到乔致庸他们了吗?秦穆严和何天赐这两人倒是可以一用的。”
咸丰一愣,拍了拍脑门说道:“朕把这事给忘了,好像前几日就到了,只是这几日朕被江宁失陷之事搅得头晕脑胀的,朕现在就回去召见他们,如果真是人才的话,朕一定重用。”
宋龄娥点点头说道:“这才有些振作的样子,做事只争朝夕,如此才好,快些去吧。”
咸丰看了看宋龄娥手中的衣物,问道:“这是给载淳的吗?”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咸丰给自己和宋龄娥的双生子的男孩取名载淳,虽然宋龄娥有些不愿意,但是一想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将来把他教导好,相信不会走上历史上那条路的,如此想来也就释然。
宋龄娥轻轻摇摇头说道:“不是,是给若涵的。”女儿的名字也不是自己起的,是瑞贞给起的,若涵这个名字宋龄娥倒是挺喜欢的。
咸丰轻声说道:“宫里有的是衣物,你不用劳心劳力缝制的,多多休养身子才是。”
宋龄娥看了看咸丰,笑道:“哥哥有了的,妹妹也该有,否则不公平。也让我有些事做,打发时间。”
咸丰迟疑片刻说道:“龄娥,等你身子好了,还是来帮朕批奏折吧。”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等你宣召吧。”
咸丰看着宋龄娥如画般的笑靥,心神一荡,暗想就算自己豁出命去,也要保得眼前女子的周全,国破身死事小,自己心爱的女子会被人抢去凌辱,这是他永远不能容忍的。他迈着步子走出储秀宫,拳头捏得紧紧的,心中暗道,来吧,长毛贼朕不怕你们。
乘龙辇回到御书房,咸丰命人急招山西布政使、山西帮办团练使乔致庸和团练统领秦穆严、副统领何天赐觐见。张顺水派出人手去宣召之后,咸丰坐在案子上接着翻阅起奏折来。
一炷香之后,门口的太监通禀说乔致庸、秦穆严、何天赐三人已经到了,咸丰头也不抬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只见乔致庸带着两人进到御书房内,行过大礼之后,咸丰吩咐起来说话。乔致庸咸丰倒是见过几次,但他身后的两人却是第一次见到,只见一人年岁稍长,眉清目秀,略有英气,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自称秦穆严。而另一人身材微胖,面容敦厚,隐隐有股肃杀之气,两人穿了便服,但站得都是笔直,不似乔致庸身子微躬的谦逊,心中好奇,问道:“乔致庸,两位就是这次平了番匪和回匪的秦穆严和何天赐吗?为何站得如此笔直?”
乔致庸微微躬身回禀道:“回皇上的话,正是两人。他二人练军要旨俱在精气神上,军中将士都要做到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强军方成。上行下效,所以他二人也是站得笔直了些,冲撞了圣驾。”
咸丰点点头赞许道:“如此才能练的出强兵来,将军当有此气势,不妨事。他二人出身如何?”当下乔致庸将两人的出身来历说了,咸丰听了微微颔首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这次你们俩平了西北乱局,想要何赏赐呢?”
秦穆严这时才头微微低下以示尊敬,跟着又马上抬起,朗声说道:“皇上,草民不敢居功,全赖全军将士用命才能有此功劳,当赏全军将士才是。”
咸丰微微颔首说道:“心系将士,果然是上下同欲者胜。”跟着转头看了看何天赐问道:“那你呢?”
何天赐也是微微低头,跟着缓缓说道:“为皇上分忧是做臣民的本份,只是皇上,此次剿平的回匪和番匪,只能保一时平安。西北塞外,各族杂居,事端颇多,当取怀柔之策安抚,多垦良田,富足百姓,才能根治隐患。”
咸丰眼睛一亮,问道:“想不到你还有此见识?开垦良田你也懂吗?”
何天赐说道:“这个草民到是门外汉,秦大哥倒是跟随林则徐大人在塞外开垦过良田的。”
咸丰哦了一声,林则徐是他极为尊敬的人物,想不到秦穆严倒是跟随林则徐在塞北开垦过良田,又细细的问了秦穆严一回,秦穆严当下将当年在新疆跟随林则徐开垦良田的事说了,咸丰暗暗感慨了一番,看着乔致庸说道:“你们乔家商号很好,能助林公开垦良田,活民无数,很好。”
咸丰嘉许了一番,话锋一转,问道:“可否将此次平定西北的战事详细说来?兵部倒是有奏报,但是多有模糊之处。”
当下秦穆严和何天赐分别讲述了平定回匪和番匪的事来。当日宋龄娥的命令下达后,其实秦穆严和何天赐就分头准备了带两千骑兵西进,他们扮作商队西行,到了甘肃,接到了乔致庸办团练的消息,两人一商量,各分一千骑兵,一路由秦穆严率领继续西进,去剿灭西宁的回匪,一路由何天赐率领折返南下巩昌府、秦州,剿灭番匪。
秦穆严西进之后,深知回匪作乱喜欢化整为零,散入百姓之中,极难彻底清剿,于是一路上带了很多货物,装作商队,吸引回匪抢夺,最终在丹葛尔的草原上,回匪马队包围了商队,商队部将围车成圈,以老式火枪和军刺长矛抵御,并迅速放出信号通知骑兵,最终骑兵四下兜截,剿灭了这股回匪。之后秦穆严如法炮制,一个月内大小十三战,在最后一战之中抓住了回匪首领铁完库里霍卓,算是基本平定了回匪之乱。每次战斗,回匪马队虽然凶悍,但是近战之内,天下会骑兵的恰克西马刀和步兵的军刺长矛让他们吃了大苦头。秦穆严最后以伤亡两百余人,分次剿灭了上万的回匪,堪称战术完美了。
而何天赐南下秦川,恰好遇到番匪集兵八千余人攻打阶州,何天赐当机立断打出山西团练的旗号,放弃辎重,只带三天口粮,骑兵长驱数百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阶州城外,趁番匪准备不足的时候,骑兵突入,一举在城下歼灭了番匪,番匪首领死于乱军之中,尽然毕全功于一役,出了运气好之外,何天赐大胆的长驱数百里的战术也是完美的。他也伤亡了两百余人,大多都是在冲阵的时候阵亡的。
咸丰听得津津有味,详细询问了大战的过程,末了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真是精彩啊,以千破万,两位都是将才。秦穆严、何天赐上前听封!”
两人上前拜倒,咸丰朗声说道:“山西团练出师大捷,特赐号晋军,秦穆严封为晋军总兵,赏黄马褂,赐毅武巴图鲁勇号。何天赐封为晋军副总兵,赏黄马褂,赐壮勇巴图鲁勇号。手下将士你二人拟上名册,报与兵部,有功者官进三级,阵亡将士厚加抚恤。”咸丰将山西团练定名为晋军,他想不到这个称号的军队日后却是敲响了暮暮大清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