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小厮接了拜帖,又听他们二人说,是要见大小姐,不敢怠慢,忙将帖子送了进去。少时春水出来,将二人领了进去。一面走,一面道:“大小姐刚起,二位请先到二门上稍等。”
那年轻女子做妇人装扮,连声道:“劳烦姐姐了。请姐姐莫急,大小姐向来早上起得晚,我们都是知道的,等着便是。”
春水一听她语气,想是家里伺候惯了的,刚看那拜帖,见上面写着“青波司世子”的字样,该是给八爷的拜帖,大小姐见了只往旁边一放,说等八爷回来了,再拿过去。还叫春水迎他们进来。忙满脸堆笑,“嫂子怎么称呼?妹妹刚伺候大小姐,还甚么都不懂,以后还请嫂子多多提点。”说罢进了二门客厅,亲自沏了茶奉给他二人。
那年轻男子浓眉大眼,一脸英气,穿着寻常的淡青色圆领绸衫,不笑不说话。落了座,才道:“我们是奉了世子的令,来给大小姐送东西的。”
春水就明白了,原来是世子爷担心大小姐在八贝勒府受委屈。不过说来,这兴师动众千里迢迢送了东西过来,也是做给八爷看的罢,好叫八爷莫要慢待了他妹子。春水虽然年纪并不大,但也是八贝勒府上一等一的伶俐丫头,怎么看不懂这些隐藏意思。
心底下只是笑,心说那苗疆世子怕是没见到八爷心疼大小姐的样子。
少时真真出来了,见二人起身给她行礼,笑道:“日朗,怎么二哥竟叫你过来了?”
日朗微笑,“还不是世子恐怕大小姐在京里吃用不惯,这才巴巴的叫我们走这一趟。”
“八阿哥府上还能亏待了了我?”真真捂嘴笑,“二哥是最会瞎担心的了。”
那妇人也笑,“世子这不也是心疼大小姐么。”
“秦嫂,哥哥们都给我送了些甚么好东西来?”真真在主人位上坐了。
八阿哥可巧因昨夜吃酒醉了,今天告了假,没去畅春园。听得杨峥遣人来了,也忙起床梳洗,匆匆过来。日朗、秦嫂见一个年青贵公子进了正厅,春水向他福身行礼,知道是八阿哥,也忙从客座上起身,各自行礼,“见过八贝勒,给八贝勒请安。”
八阿哥一抬手,“免了。”自去真真边上的主人座坐下。
秦嫂便奉上礼单,真真看了几眼,笑得不行,“这些东西!哥哥真当八贝勒府穷得养不起我?”
八阿哥就好奇了,拿过礼单一瞧,也有些发愣。
上面写着:金丝楠竹筒装甜米酒五百筒,冬青山泉水一百坛,各色山果共一百筐,各色山菌菇共一百筐;岭南芒果二十筐,柠檬二十筐,海南菠萝二十筐,台湾西瓜二十个,暹罗菠萝蜜二十个;夏季衣裳六箱,冬季衣裳六箱,各色丝履五十双,各色靴子五十双,白色丝袜一百双;嵌金镶宝的腰带二十条,各色首饰装了十个匣子,各色荷包、香囊、络子、汗巾子、手帕儿一箱子,折扇二十把,各色刺绣团扇二十把。又一千两白银,说让在京里买皮子,做冬季的大毛衣服并皮靴子。
看得八阿哥直咂舌:这杨峥,是打脸来了么?
心里飞速估算一下,这些东西怎么也得装十几二十几辆大车,就问:“东西可运进城了?”
日朗回道:“因车辆太多,没敢进城,小人因是先来请大小姐示下。”
真真便看八阿哥,八阿哥一笑,让石青拿了他的名帖,带日朗出城去了。
秦嫂道:“世子还把春风春雨送了来,都是伺候大小姐惯了的。”
“倒也好,我正怕大小姐跟前伺候的人不如意呢。”八阿哥点点头,这杨峥倒是心细,也亏的是自己,换个别人试试?不恼了才怪。
王氏这会子也过了来,听是苗疆给大小姐送东西来了,忙叫管事整理库房出来。八阿哥赏她坐了,王氏笑道:“本来大小姐的院子后面,就留了二十间厢房备用的,都才清扫过,最是干净,本来也就是想着给大小姐做库房,正好用上了。”
真真不懂,八阿哥却点头,“你想的很周到。”王氏得了八阿哥夸赞,心里美着呢,见真真一脸懵懂,抿着嘴儿跟她解释,“大小姐年纪虽说还小,但总归是娇客,大小姐自己的东西,是不能跟贝勒府上的东西混在一处的。”她说的含蓄,秦嫂却是听懂了,也暗自点头。晚上才跟真真详细说了,真真这才恍然,只觉得古人想的这般长远——原来是要给真真备嫁妆的,自然不能跟贝勒府的东西混为一谈。
午膳前,石青、日朗回了府。
八阿哥带了真真出门去看,就连隔壁四贝勒府上大管家二管家并小厮侍卫,都在门口瞧热闹。见是二十余辆齐整整黑漆红松木的大车,清一色滇南矮脚马拉车,第一辆大车进了八贝勒府,最后一辆还没到胡同口。
八贝勒府里更是忙得人仰马翻,要挪出人手来将东西搬进去。真真看这阵势也一愣:车辆虽说不算多,但胜在这气势,那叫一个杠杠的。
春风春雨在第一辆大车上,已经下了马车,笑吟吟见过真真、八阿哥,便忙着指挥跟来的赶车下人往贝勒府里抬东西。
八阿哥脸上瞧不出来甚么,只说:“你自己看着安排,要是二十间房子不够,就叫王氏再给你找房子。”
“够了。”真真也有点头疼,这二哥想做甚?光是米酒就送了五百筒,当你妹子是酒鬼么?甚么想法!
略想了一想,“过几日你不是要请客?我送你二百筒米酒。”
八阿哥不跟她客气,立马笑纳了。
“听说三阿哥、四阿哥都爱吃点好茶,我不爱吃茶,哥哥没给我带茶叶,下次再说。我送你三十坛冬青山泉水。前次你叫人拿回来的那个玉泉山的泉水,我吃着还不如冬青泉水。”
嗯,也笑纳。转手就吩咐了雅齐布,雅齐布忙差了俩小厮,往四贝勒府送了十坛冬青泉水,五十筒甜米酒。正巧四贝勒家的小厮都在门口看热闹,当即抓了差,把礼物搬进四贝勒府了。
四阿哥不在家,四福晋那拉氏遣了跟前大丫鬟来给八阿哥道谢,送了一食盒豌豆黄茯苓糕过来,说是昨日八阿哥赞味道不错,特留了给他。
真真极是大方,又将各色山果、各色菌菇都送了一半给八阿哥,且笑说:“留下这些,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总是要放到八贝勒府的大厨房去的。你也别小气,我送你的这些,你孝敬些给你额娘,再送些给你哥哥弟弟们。山果儿不过是图个新鲜,也不能放久了,你用冰块镇了,不然搁坏了,白费我哥哥一片心。”
“你为何不说让我孝敬给皇上?”八阿哥略感奇怪。
“这外面来的东西,你也敢送给皇上吃?”真真也奇怪了。
八阿哥不做声。
“水果都是我爱吃的,就不送你了。”
八阿哥白她一眼:说的好像爷很贪嘴似的!
真真已经让春光去拿了一只西瓜切了。
如此忙碌了小半日,方将所有箱笼物事都卸下来。王氏心细,早叫人煮了绿豆汤,拿碎冰镇了,府上大小仆佣小厮丫头,并苗寨来的仆从车夫,人人都分了一碗。
真真与八阿哥则是吃着新鲜沙瓤的西瓜。本来真真也想拿冰镇了,八阿哥怕她脾胃弱,不许她吃的太凉。
春风春雨还在规整库房,真真让春光再切了一只西瓜,命她们四个丫头分着吃了。春水本来以为自己是大小姐跟前的大丫鬟,竟比王氏庶福晋跟前的大丫头还有脸面,一直是有些骄傲的,今日却见那两个自幼就伺候大小姐的丫鬟,穿着容貌都不逊自己,心里就有些打鼓,怕自己以后就凑不到跟前伺候大小姐了。
八阿哥叫人依样送了十坛冬青泉水、六筐山果去三阿哥诚郡王府上;又送五十筒米酒、十筐山果、十筐菌菇给大阿哥直郡王,他俩情分又不同,惠妃是八阿哥养母,多送些也是应当的;因四阿哥念佛吃素,又送十筐山果、十筐菌菇去隔壁;五阿哥、七阿哥府上,都只送了六筐山果。
最后犯愁了:要不要送给太子二哥呢?几个哥哥都送了,不送太子,似乎说不过去。于是还是送了十坛冬青泉水、十筐山果、十筐菌菇、五十筒米酒,雅齐布亲自押车,往畅春园送去了。
算了算,真真送的东西,还剩下两筐山果、五十筒米酒、二十筐菌菇。于是将山果赏了王氏,菌菇送去大厨房,留待过几日宴客用,米酒收到地窖,也备着宴客时候用。
真真也在一旁算账,过了一会,忽然怒道:“二哥这个大混蛋!”
八阿哥吓一跳,忙问:“怎么了?”
“哼!”真真白他一眼,心中恼恨!算算这路上时间,分明二哥前脚刚从家追来京城,后脚就开始准备东西要往京城送了。奇怪,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是皇上的儿子劫持了自己?
这个问题可真是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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