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青丝如墨恨有起
作者:杜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28

“这是什么?”蓝天明迷惑的问道。

“先说这蜡罢。天下迷药无非是这千里醉最为厉害,听说只要将那药磨成了粉再添入香、蜡之中,就可以做到无形无色的将人迷晕。这根烧掉了一半的蜡烛正是从知幻大师的邻间里搜到的,凑近鼻翼仔细闻闻看,就可知里头掺得正是微量的千里醉。当那日知幻推门而入,依着习惯将房里的蜡烛点着,让这蜡里的药起了作用便在打坐片进后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以至于邻间到底发生了动静以及之后自己的身体被人移回原榻都全然不知了。但是凶手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这片桃叶。大家看,这正是当日知幻和尚予教我们佛课时所撷的桃枝,正巧落下了一片落下了床角处。”

“切,这算是什么推理,别说这根蜡烛了,就说说这叶片,我还以为你尹峻泉是有多大的本事,这种随处可见的落叶没准只是随风吹进邻间的呢?”

“不可能。”只听闻得院长低吟一声,“但因为我的肤质对这桃花极其敏感,每每触及都会引发病症,所以我早就命人将全山上下的挑树尽移栽至后山。想来这也应当时知幻和尚在闲游时从后山撷的吧。”

“正是,”和尚连连点头,“这树桠的确是我于清晨踏青时随手摘下的。公子能以它而见我是入眠于邻间也算是你平日心思敏捷,多留意这山间青丛树桠罢。”

“哦,也不是,只因为听过一位友人念道,这万松的后山有梨树千百,有桃园一片,最为合适散步时,才知道的。”

郑乾一听,恍然明白过来——这一定也是那位雪梨佳人相告的吧!

“这就给了凶手充足的时间以好行凶。我想当日他必定是偷听到了日间书僮偷偷相告于知幻说会在亥时会至于知幻的房内,并将出《大乘》的仿本,才会让他对书僮起了杀意。又因知幻恰巧在那天离房,才使他想出了栽赃嫁祸此招。大家想一想,有哪一个凶手会笨到将人杀死在自己的房内,还将其隐于案发现场,像是故意等着别人前发现一般,不是太过蹊跷了吗?”

“这样说来倒也合情合理。”蓝天明终于是找回了剑,“也全怪那小子不争气,竟然会打起《大乘》的主意,好在真本仍在我这儿。”

“唉,”尹峻泉连忙打断了蓝天明,上前低语:“公子别忘了,真凶还尚未找到,而且他打得可就是《大乘》的主意。”

“无妨,我堂堂太蔚之子,难不成还怕一个匪徒吗?”还是那般的嚣张,蓝天明赌气说道:“他来了倒好,正好给我家僮儿报仇!至于秃驴,既然真凶不是他的话就放了他吧。”说罢,便就怒气冲冲的出了饭厅。

郑乾有些迷惑的看着尹峻泉,可见他仍旧是一脸的自信满满,便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那股子疑惑还仍留在心底——蓝天明怎么不继续追问凶手了?难道他就这么善罢甘休了?这案件是不是处理的太过简单了,真凶是到底是谁呢?

2

那月华将这大地朦胧成一团雾霭,月下的芳华便若隐若现的出没在浓雾之中,有美丽的残影和着石头际里的虫鸣扑进眼中,惹得人不止难过。

郑乾从门外打水进来,看见辰伯正散着一肩黑发——那一肩之上锦锻般美丽的黑发。月光模模糊糊的勾勒出他过于削瘦且轻薄的身板,一阵晚风拂过,白衫青丝兀自轻起,可主人却仍旧出神的观望着窗外。看到这景象,郑乾来了意,随口便诵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立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哟,我家的小书僮还知道易安居士的词哩。不过也未免把我述得太惨了些。”才听见身后的动静,尹峻泉连忙收拾好多余的伤情,转过了身来即用一脸笑意相迎。

“这可不是故意吟给你听的,少来自作多情。”郑乾戏笑道。

“那也是,这词里过多杂着女子的情怀,只有女子才好吟得出口,比得相称,拿来比我这七尺男儿甚或不妥。”

“谁说只有女子才好吟他的词,我就是个男人啊。你可别这般看轻了他的词。虽说易安居士是位女者,但他也不乏有豪壮之言,譬如那:‘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郑乾又细细的品读了一遍其中的两名:“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好句,太好了。”

“就你有那股子的杰气,”尹峻泉忍不住的戏笑起来,“我们这些小人小民不懂什么杰气英雄,只要日日有水洗脚就自觉着福气绵延了。哼哼。”这话是冲着郑乾手里所打的洗脚水而说的,尹峻泉心里其实特别感激,也多亏了郑乾的细心照顾才能让自己失眠的老毛病得以舒缓。

“少贫了,应快点过来,要么一会水就该凉了。”

“这回我自己来就好,不用操贤弟的心。

郑乾见他盈盈的笑着,徐步走到榻边再侧身坐下,白衣在榻上滩洒出极好看的褶皱,而当他俯身卸靴时,如锦般美妙的青发缕缕散开,美的就如同一个仙人般。

轻灵、超凡、脱俗。

“你应是个仙人罢?”郑乾自顾看得入神,无心而脱出即出,却惹来了辰伯的又一个戏笑,“瞧你呆的。”

一怔,郑乾这才发觉自己失态的大发了,当即就绯红了桃颊。眼光一瞥却无意之间瞄到了尹峻泉的鞋面,本是双绣着金色纹路的上等锦靴,想是一双巧的匠手才能将那纹路勾得那般富贵而不俗,可惜靴子的主子却不懂多加珍惜,偏偏在左脚靠里沿边处暴了一条小口子。

“公子的鞋坏了。”郑乾提醒道。

“哦?”尹峻泉连忙打量起自己的鞋子来,“真的,我竟然都没发觉。”

郑乾俯下了身子,“交给我罢,小时功夫就好了。”

“哟,还不知我家贤弟会女红哩。”

“你要是再这般无理小心我把它们抛进火坑子里,”郑乾来了气。尹峻泉即好气又好笑的瞪着郑乾,“我倒是说你什么了吗?不过是存心想夸赞你不仅武艺超群还手巧心灵,是个干得了大事又处得了小事的好男人,真了不起。”

不知怎的,虽听他解释的颇有道理,可郑乾的心里却仍旧一肚子窝火。

尹峻泉自知是惹着了他的不快,连忙又说道:“你可会梳头?”

这下郑乾真是火了:“笑话,我堂堂七尺男儿会那玩意做甚?不会!”烈怒之下,她怒吼而道。

“哎呀,看来你真是误会了。别那么小家子气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谁倒是小家子气了,一会说读李清照的词像女子,一会又说我会女红,这下子又想借着梳头来损我了是不是?!不会,不会!鞋也不给你补了,水也挨着你自己倒吧,再来多说我一句话,小心格杀勿论!”

“扑哧!”尹峻泉被这小家伙的样子给惹动得忍俊不禁,“啧啧,改日我可真要宽下你的衣物以验明正身,我看你哪,你最是像那女扮男装的样子,所以我每每稍提女子之事你就如此的多疑,生拉硬扯的往自己身上套下那些话儿,我岂有说你像个小女子的意思吗?想来你是自己做贼心虚了。”

“你……”一时间却让郑乾没了接话的力气,左右细想,果然也是自己的反应过于大了。笨,她暗暗自损,只怪自己做的太过明显了,尹峻泉是何等聪明的人,这样早晚不穿帮才怪!“好啊,你想验明正身是吧。”倒不如来个鱼死网破——郑乾故作镇定,便动手开始解起了束腰,“我这就给你验验看哪。也省下你那份疑人的心,我可是名副其实的七尺男儿之身,小心看到我身材太好会气伤你自己!”(忍不住的双手直哆嗦起来。)

“且罢且罢。我倒是真想看你的身子吗?还是算了罢。你这么做倒把我衬得像个小气多疑之人,我又岂会怀疑自己的好兄弟呢?”

呼~郑乾偷偷的呼出一口长气,好险!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也算是有效,不过也幸在她早已有把握尹峻泉是不会真让自己在他面前宽去衣带的。

“起头我问你会不会梳头也并无他意,只不过是想求你为我挽起这发而已,你若是嫌弃也就罢了,我自已就好。”

“哦。”郑乾有些微的难堪,“原来你是这意,好啊,你且把头靠得过来些吧。”

尹峻泉笑了笑,“其实你也别那般偏激,又不是女人常做的事男人就不该会做。”

“省下你那些道理吧。我呀,这辈子最恨别人把我跟女人放在一起提论了。倒别说,你的这发竟姣好的比女子还好。如锦锻如轻烟如浓墨。”

“真的吗?呵呵,以前倒也有人夸过它们长得好。”

“谁?哦,想来也是哪位你的旧相好吧?”

“这回可是你自个把自己和女人相提,概不关本人的事。”尹峻泉笑道。

郑乾不说话。只是拾起案几上那条金线所织的锻带,紧紧的为他把头发束好。束好之后忍不住的打量了现时的他一番,不禁说道:“果然还是束起发来显得精神些。”

“真是怪了,那个人也这么说过。”

“到底谓谁?值得我们花心大少尹公子如此念念不忘的一定也是个天姿国色吧?有机会可别忘了给兄弟我引荐引荐,不过切莫像雪梨这般,明先是说好给我做媒人的,结果却成了你的知已。”

“真是可惜了,那人已经不在了。呵呵。”那笑里杂着无奈一许,苦涩一许,难过一许,哀叹一许,兼笑意一许。郑乾有些怔愣,一时也竟答不出话来了,这样的笑,泛在尹峻泉的脸上,他可是第一次看见。

半时才回过了神来,郑乾为避开他的伤心事只好提说:“对了,案子的事你到底要打算怎么办?你不是明明已经知道真凶谓谁了吗?”

“还差一步。”尹峻泉理了理白衫。“只剩下一步即可擒出真凶了。而且这一次我还要他自暴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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