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这样一个诏令的时候,十六岁,但实已争战四方,并为士卒所爱的晋王杨广,脸色有一些些凝重,而不再是近乎不变的阳光灿烂。
当然是谨遵圣令,当然是不变的,让所有人笃定他必将完成任务,完美的完成。只是,他前所未有的凝重,也罕有的对文帝所行不置一词,不给任何附加建议。
他不说,只因长孙炽对他说,很不必要的对他通告说:“晋王殿下,你要庆祝吗?你真的会开心吗?经此一役,突厥的彻底分裂与没落开始,而季晟,则必将因心痛,步向不可救赎的自我毁灭——那将是我所无能为力的,生命之伤。是殿下首先开启了,这场冰蓝与桃红的对决,并一度以此为上佳游戏。那么现在,这个游戏就快结束,而殿下,注定,是要胜利了。”
**
开皇六年,利用隋廷赐给的衣服车仗,沙钵略把军队化装成汉兵,对追踪到阴山北麓的阿波大军进行突袭。
阿波已向隋廷称臣,见到打着隋军旗号,穿着汉装的军队,自然没有戒备,等到沙钵略全军掩袭过来后,再发觉已然太迟,难免就出现溃败的局面。
又到他们明白真相,总算勉强稳住阵脚,草原上却出现了真正的隋军——由晋王杨广派出,上大将军李广达率领的一万精骑,以旋风般的速度与绝情,在阿波军的茫然与惊魂里,席卷而过……
此役,溃不成军的阿波军,以最后的四散奔逃为幸运。
自此役,阿波、达头、贪汗三股势力合在一起,称西突厥,远远脱离于隋廷治辖之外。自此,塞外东西突厥之间,征战不绝,烽火连年。
**
开皇七年,沙钵略可汗病亡,叶护处罗侯接位——同时接收了,那天下无双的可贺敦宇文氏。
在宇文氏大义而温柔体贴的指点下,为了表示对隋室的赤胆忠心,叶护可汗首先违俗,让他这心爱已久的可贺敦,居于侧氏。接着,当年醉心分裂的处罗侯当了可汗以后,忽然间最痛恨的便是分裂。他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征阿波可汗。
利用沙钵略的故伎,再次将军队扮成隋军,且还找来了一个,肖似长孙晟的人,去扮了那抹紫衣,然后偷袭西突厥的阿波可汗。
战果辉煌!他旗开得胜,生擒阿波,特特地将他擒至长安,细禀擒敌经过后,请隋廷处置。但,来不及听到阿波处置的消息了,处罗候,这仅当不满两年的大可汗,随之在另一处与达头的交战中,饮箭而亡。
**
长安城里,围绕阿波的处置一事,隋廷朝臣众议纷坛,莫衷一是,或说囚禁,或说枭首,或说显戳以示百姓。
但此时的杨坚,却对前番夹击阿波的圣心独断,稍感了他的失策。尤其,他最优秀最心爱儿子,晋王杨广鼓动下,特地召长孙晟上殿,征询他的看法。
沉默良久,已是冷寂的所到之处,皆如绝地的长孙晟,吐出俩字:“两存。”
同殿的晋王殿下,于是阳光灿烂的笑了,他笑的那样灿烂而真切,连长孙晟也为之晃了一晃眼:“终究,你对人世还有所牵挂的,还没到死寂,不是吗?”
“是又如何?”长孙晟于脑海中回问,他那莫名其妙的灿烂,但并不准备得到答案,因为那无所谓。
俊美无俦的少年,亦果然不再心语于他,而只是给他一个愈加阳光灿烂的笑。然后,抬首,对着皇帝及殿上所有人,开始详细的释意引申着长孙晟所言:“突厥内部争夺,于隋无罪,而王师不伐无罪之国。前番儿臣鲁莽,携李广达一战,胜一役而失半个突厥,实在是为儿臣的大罪过。如今阿波困穷,杀之亦恐契丹、习、奚等难以自安,诚非招远之道,不如两存之。故,儿臣抖胆相求,请父皇善悯阿波,将之存养,以示宽大。”
以丞相高颎为首,众人皆深以为然,心悦诚服的赞同杨广所言。杨坚由是颔首称善,心怀大慰于爱子的明智,和敢于担承。再想及其人当时的凝重与沉默,更简直深觉,小小的,有愧爱子了。
于是,干脆利落的采纳了这番朝议,存养以示宽大。
<h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