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燕碧城说:“你叫什么名字。”
“你只需要知道我来为了杀你,不杀不能回头,已经足够。”
他的腿很长,手臂也很长。
他已经疾扑过来,身形如飞,双臂却在中途忽然暴涨,就像一支竹杆上忽然长出两片宽大的叶子。
叶子的尾端却在闪闪地发着森亮的光。
他的腿动轻浮,虚虚若飘,他的手臂却是万斤之势,翻舞着带起一片锐啸。
他的轻功很好,身轻若羽,手上却已经苦练出了惊人的硬功。
人还未近,已经举臂直拍了过来,手上的寒芒,也忽然暴涨了几寸。
燕碧城举剑直挥上去,漫天掌影顷刻落尽,落在一线碧绿中。
他的惊人掌势已经被封住,难做寸进。
身下却有风声直飞上来,直卷燕碧城的胯下。
风声如雷,迅捷如电,腿还没到,劲风已起。
他的腿势漂浮,掌影如刀,只不过他的一身功力其实却在他的腿上。
他猝然一击,却已经尽了全力,一击便要致命。
燕碧城的腿却忽然收紧,压住了他急飞而入的腿,直压入地。这一腿于是顿住。
他的上身却忽然急仰上来,一掌直直地直砸向燕碧城的面门。
却被燕碧城一剑击退,寒星暴闪,于是他的身体又再后扬回去,却又立刻弹起,一掌依旧劈来,仍然是燕碧城的面门。
只是咽喉上却已经一片冰凉,身体萎落,这一掌也已经嘎然而止。
于是他就死了,死的和他的掌一样快。
第三个人,却已经又走了过来。
他是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他的肌肤甚至仍然在闪着细腻的光泽。
他比燕碧城还要年轻。
他的眼神却已经苍老,苍老的如同一棵已经开始朽烂的树,正在绝望中静静的数算着自己的日子。
将尽的日子。
“他叫韩飞。”年轻人忽然说。
燕碧城点了点头:“我听说过。”
“他来是为了保住他的一个秘密。”年轻人说:“他死了他的家人就可以继续平安地活下去,这种事情在江湖上也很常见。”说完这句话年轻人的眼中已经浮起了一片悲凉。
他还年轻,在他的年纪上他本不该有这种眼神。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看过了太多悲凉无奈的事情?江湖本来就不是一个让人年轻的地方。
却能让人老,而且老的很快。
或许韩飞早年做过什么错事,譬如杀了不该杀的人,仇人却依然被蒙在鼓里,一旦这个秘密被人揭开,仇人要杀的,经常并不只是他自己。
所以他只有来,来杀人,或者被杀。
这种事情在江湖上的确并不罕见,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看起来也会因为韩飞的死被永远埋藏下去。
很多人却因为这个秘密能够被埋藏而能活下去。
“我当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也不想知道。”年轻人说:“韩飞为了他的家人,我却为了我的哥哥。”他的面目英俊飞扬,他的眼睛却已经痛苦低落。
“你的剑法,我不是你的对手。”他说:“但我只能试一试。”
他零落着年轻的眼睛:“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要说的话,前面两个人也已经说完了。”
“三公子”枫如画忽然在远处喊着,燕碧城转头望向她,看到她的眼中尽是痛楚。
他自己的眼中也一样。
“你要胜,你知道吗?”枫如画说,眼中的神色虽然痛苦却又坚定:“你不能败。”
燕碧城慢慢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不能败。
但他真的不想胜,他不想杀死这个年轻的甚至还没真正足够年轻的年轻人。
只是只有胜才能活着,他必须活着。
他没有选择。
年轻人却慢慢笑了起来,用他鲜活的眼神看着燕碧城说:“我想这个女孩子就是枫如画,可不可以让我好好看看她。”
燕碧城闭上了眼睛,他的剑已经泛起了片片深绿,如同他的心一样。
枫如画慢慢走过来,她在看着燕碧城,但却已经停在了年轻人的身侧。
看着她美丽的脸,美丽的躯体,他的眼神中已经泛起了一片美丽的思绪,如同正在沉迷到他最美的一个梦里。
他慢慢举起了他的剑,亮丽,生动的剑,和他自己一样生动却充满寒意:“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一决生死可矣。”
说完一剑刺了过来,剑去无回,如同他的眼神一样无悔。
他的剑很快,只是燕碧城的剑到了他的咽喉,他的剑却只刺到了三寸之外。
他的眼睛已经闭起,剑却未停,依然直刺过来。
他已经决意就死。
因为他也没有选择。
燕碧城的剑却忽然偏了偏,一剑直刺到他的肩下,穿刺而入,一入即停。
年轻人的身体也被这一剑顿住,无法再冲前。
但他却已经一挺身,剑过肩膊,直穿到肩后,他的剑,已经再一次刺了上来。
这一剑已经很慢,而且剑出不稳。
这一剑已经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杀了他自己。
他既已无力杀了燕碧城,他就必须要死,死在碧玉剑下。
燕碧城叹了口气,一剑急收,剑出带起片片血滴。
年轻人的身体晃了晃,目光已经迷离,但这一剑,却依然还在刺过来,只是更慢。
慢的就象要轻轻推动燕碧城一把。
碧玉剑横击上去,叮的一声,年轻人的剑已经无力地荡了出去。
荡到半空,却忽然加速,剑急若电,直朝枫如画的颈子飞了过去。
这一剑比他刚一出剑刺向燕碧城的咽喉还要快。
快的多。
所以燕碧城的剑只来得及刺到他颈项下方,就忽然顿住,剑身忽然急颤,激起一阵清鸣。
年轻人的剑却已经停在了枫如画的咽喉前,剑尖正贴着她的肌肤。
“退到十步之外。”年轻人慢慢地说:“即使你能杀了我,我也依然可以杀了她。”
他雪白的牙齿在夕阳下闪着光亮,肩上的鲜血也正在慢慢滴落。
他的眼神也早已经不再绝望的象一棵朽树,反倒渴望的象一条鲨鱼。
闻到,并且望着血的鲨鱼。
燕碧城慢慢退了开去,退了十步。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选择。
“你知不知道我的哥哥是谁?”年轻人忽然说,又笑了笑:“是常白,你一定还记得他。”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他问燕碧城:“我哥哥丑陋不堪,我却英俊的很。”
“不但英俊而且很有力气,也很能干。”这一次他看着枫如画:“你一定会惊奇我竟然会干那么多的事情。”
他望着燕碧城的样子像鲨鱼,看着枫如画的样子,却像只野兽。
“我叫常生。”他说:“就是经常生削活剥几个人的常生。”他依然还在看着枫如画:“不过你暂时不用怕。”
燕碧城却已经开始害怕,因为他听过常生这个人的事情。
他的神情依然平静,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在害怕,
他害怕却是为了枫如画,常生的名气比他的哥哥小不了多少。
落在常生手里的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赶紧死掉。
落在常生手里的女人,唯一的希望是自己从来没有生出来过。
枫如画现在就在他的手里,在他的剑下。
常生的绰号叫作长生不死,因为落在他手里的人的确不容易死。
最快的一个死了三天才死掉。
最慢的一个死了三个月,是一个女人。
每个人说起长生不死这个绰号的时候,其实都想说:“常生为什么还不死。”幻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