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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弃天已经冲了出去,风二紧跟着他。
后面还有风三,风四,风五,风七,风八,风九。
八个人。
看起来在一开始风弃天虽然能沉住气,第二次也没有上当,这一次终于还是匪首难耐寂寞,带着七个匪众冲了出去。
冲的对象,是从山庄里逃跑的衣涧扉。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如同衣涧扉对他所作的预料一样。
在到处都没错的前提下,风弃天做出了一个必然的判断。
看起来计划虽然出了纰漏,终于还是可以成功的。
韦帆守这一次依然又冲飞在天上。
秋水涧他用的很得心应手。
从他开始公然假扮衣涧扉算起,他就经常公然冲在天上,就像闪电,也像飞涧。
满怀意气风发。
或者他正觉得作衣涧扉要比作他自己过瘾的多,所以就忍不住总是要冲到天上。
欢喜雀跃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他在半空里愈加显得高贵,玉树临风,冰清玉洁。
他的剑法也很不错,忽左忽右,流畅自如,水星四溅。
这一次他在半空里看到八条人影已经冲了出去。
所以他在半空傲然微笑,几欲乘风飞去。
并且撮唇吹出了一声响亮优美的口哨。
高处不胜寒。
孙平已经从尸堆内脏里冲天而起,带着满身血迹,急飞上来。
计划,即将成功。
风弃天带着七个人正直扑衣涧扉第二,这边,只有四个对手。
他们三个人可以对付这四个对手,甚至可以用点时间杀掉他们。
只要会有时间。
于是风云十四骑,即将变成风云八匪。
只不过。
只可惜。
在即将傲然降落的瞬间,韦帆守用很谦虚的眼神看到,另外两个人,已经忽然从风弃天身后奔了回来,疾扑过来。
韦帆守很谦虚地想:“这两个人一定是风八,风九。”
他也没想错。
谦虚下来毕竟比较容易想出正确答案。
所以在他落到地上的时候,他的神情也已经谦虚了很多。
如今他们三个人要对付的不是四个人。
是六个人。
砍别人和砍自己一样都不会皱眉头的六个人,而且砍的都很痛快,很快,很犀利。
并且很熟练。
不论谁要对付如此这般,如狼似虎,多达六位的风云帮的悍匪,都会谦虚下来。
衣涧扉的样子,现在也很谦虚。
现在两个衣涧扉,都已经谦虚下来。
第三个衣涧扉的样子同样很谦虚,他正一身白衣,骑在白马上,这也的确是衣涧扉的马。
他本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知道他的作用,是尽量吸引风弃天一伙的注意,尽量逃跑,但终于会被追上,然后壮烈身死。
但这可以给山庄里的衣涧扉,和树林里的三位勇士挤出一点时间。
宝贵,决定胜负的时间。
可是他已经跑了半天,没有人追上来。
甚至根本没有人在后面追。
所以他慢慢停了下来,他很疑惑,他需要思考。
他姓李,他叫李响。
李响正在想。
不论谁在疑惑思考举棋不定的时候都不会变得骄傲起来。
正在想的李响也不例外。
所以三位衣涧扉,在这个时间都很谦虚。
李响的嗓门很响,大概从小就很响,所以才叫李响。
只不过嗓门响的人通常都不太会想,不然他不会叫李响,会叫李想。
想了半天,想到李响觉得脑袋里已经开始响的时候,他决定,他还是要回去的,即使情况怪异,形势悲观。
但他依然不能就此逃生。
于是他很响的呼喊了一声,带着身后的死士,纵马奔了回去。
实际上这一队本来必死的死士,却是今夜逃出飞涧山庄的家仆护卫里,唯一还活着的。
树林里面,激战正在进行中,三个人对付六个人,其他的人都已经倒下,分成两部分。
风十比较空闲,于是他就挥舞着他的厚背砍刀,四周追杀,不论老少男女,会几下子的还是一下子都不会的,都被他一一赶杀,一刀断躯。
好在他身手很好,刀法也纯熟,所以他杀得很快,就像不久前在快刀堂里杀那些熟睡的人一样快。
只是这一番追杀毕竟有二十多个人,所以他的后背已经汗湿,在汗湿里他可以保证,除了这三个负隅顽抗的,其他的全都已经死尽死绝,既没有重伤昏迷的,也没有趁乱装死的。
所以他觉得很满意,汗也出的很欢畅。
李响没有想到的是,当他重新回去的时候,这一战,已经结束。
“看起来还是没有瞒过风兄。”衣涧扉微笑着:“看起来,你我之间的一战,就在今夜,此刻。”
他的笑容谦虚,甚至有些凄凉。
他的神情虽然依然明快,只是,他自己也已经知道,此刻他要一个人面对风弃天,风二,风三,风四,风五,风七。
也是风云十四骑里面目前尚存的十二个人中,身手最好的六位。
其余的六位,在树林里。
情势忽然就演变成,他们所最担心,最恐惧的样子。
他们四个被分成了两部分,任何一部分败亡,大局就已经落定。
现在看起来,任何一部分,都很可能败亡。
同时败亡。
衣涧扉身后,站着他的手下,只是衣涧扉同样很清楚,风云帮最多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困住他们,并且绰绰有余。
这两个人,会是风五和风七。
这一次,衣涧扉依然没有想错。
“你本来就应该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可以瞒过我的。”风弃天负起了手,他现在的样子,很骄傲,很有些衣涧扉在夕阳下的风采。
“我们太了解对方了。”风弃天继续负着手:“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瞒你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实话,你今晚,会死在这里,明天晚上,我会握着你喝酒,坐在你的椅子上,所以你还有机会,坐在你自己的茶几上。”
“我没有茶几。”衣涧扉说:“我只有一张桌子。”
“好吧。”风弃天叹了口气:“那么你就有机会坐在你自己的桌子上。”
“不过你为什么没有茶几?”风弃天问。
“我不喜欢茶几。”衣涧扉说:“我只喜欢桌子。”
“你那坛先秦美酒,还有没有剩下的?”
“有。”衣涧扉点了点头:“自从上次款待过风兄之后,我自己没舍得喝。”
“那好极了。”风弃天点了点头:“明晚你还是可以和我一起喝,不喝都不行。”
“酒窖里还有几坛陈年女儿红。”衣涧扉说。
“我会去找找,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
“不过上次,我们两个的酒,喝得不太愉快。”
“话也不太投机。”
“嗯。”风弃天说:“但明晚会愉快了,明晚衣兄的话会很少,我又是一个不太多话的人,所以,我们不说话,只喝酒。”
“明晚风兄打算在哪里喝?”
“看心情。”风弃天回头望了望身后围墙的缺口:“上次这个地方,我其实不大喜欢。”
这个缺口他不大喜欢,虽然不大喜欢,可是片刻之前,风弃天一伙匪众,就是从这个缺口走进来的,走得很泰然。
走进来,就见到了衣涧扉。
既没有马,也没有剑的衣涧扉。
走进来之前,他和风二的对话,如下:
风大:“这一次这个,是衣涧扉,逃跑这个。”
风二:“一定是,飞涧山庄里断了水源,人心涣散,已无战志,衣小子着急突围,奔条生路,大概还想回头东山再起。”
风大:“对,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这次跑掉。”
风二:“我们现在就追上去,把他杀了。”
风大:“我们八个人,杀掉他绰绰有余,包括他那些徒众。”
风二:“飞涧山庄等我们回头去住几日,再拆也来得及。”
风大:“对,当务之急是先杀了衣涧扉。”
风二:“不错。”
风大:“你知不知道,衣涧扉就希望我们这么想。”
风二:“老大的意思”
风大:“他还在山庄里。”
风二:“一旦搞错,衣涧扉就跑了。”
风大:“我了解他,他不会离开飞涧山庄,他就在山庄里。”
风二:“我们去山庄。”
八个人正在狂奔,奔向李响逃跑的方向。
他们忽然又决定改为奔向飞涧山庄。
但他们不必改变方向。
因为顺路。
实际上飞涧山庄比李响还要近一些。
近的多。
风弃天忽然挥手,风八和风九立刻转头,向着树林奔回去。
“那边两个敌手,四个够了。”风二说。
他们在缺口前停了下来。
“那边如果是三个敌手,四个就不够了。”风弃天说。
“老大神机妙算。”
“我只是觉得,只是知道,现在山庄里,只剩下了衣涧扉自己。”
“即使山庄里还有孙平,我们六个人,也够了。”
风弃天点点头,理了理头发,文质彬彬的从缺口走了进去。
后面跟着五头狼。
“其实上次那个地方,我也不太喜欢。”衣涧扉说:“上次实在应该请风兄到屋子里。”
“你不喜欢的事情很多。”风弃天笑了笑:“我杀了你你也不喜欢,可你没办法,我却喜欢杀了你,我现在就杀你。”
于是风弃天微笑着凝视着衣涧扉的眼睛,温和地说:“给我杀。”
六个匪徒同时出手,势若惊雷。
血战已经在瞬间激起。
这场血战看起来也是决战,最后的决战。
这场决战全无花巧,大家都凭真功夫真本事活命杀人,真刀实枪面对面。
一个异想天开的逃亡计划,终于证明了它只是异想天开。
异想的结果,通常都不会天开。
这次异想,即将输掉这一战,也输掉飞涧山庄的这一战。
20年前就已经注定的一战。
和他们四个人的命。
他以为他很了解风弃天。
他的确很了解。
只是他忘记了,风弃天,同样也很了解他。
这场最后的决战,衣涧扉根本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看起来飞涧山庄之一战,过了序幕,即将落幕。
看起来,他只好在明天晚上,坐在他自己的桌子上,陪着风弃天喝酒。
外面嵌着宝石,里面装着酒。
先秦美酒。
外加极品女儿红。
伊千金刚刚喝过酒,他喝的就是极品女儿红。
不太多。
也不太少。
他的身上,还有些脂粉气味。
他在轿子里摸着肚子,叹着气。
所以他的样子,实在是和几个月前,几百里外的赵长武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