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买到的?”楚飞烟急切地问。
“前面不远,诚记。”
“怎么会”
“掌柜说,是从一个混混手里收购来的。”
“这个混混叫什么?住在哪里?”燕碧城说。
“城郊牛家庄,这个混混的绰号,就叫混混。”
混混的样子,和他的绰号一样恰当。
他的脸上竟然还贴着一块狗皮膏药。
“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吵什么吵?吵什么?啊?游魂哪?急着投胎?***有屁快放。”混混的眼睛惺忪着。
他闭着眼睛走出了屋子,睁了半天,喝斥完了才斜着睁开一只眼睛,刚一睁开,立刻就瞪大了。
他的口水几乎立刻就流了出来。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燕碧城说:“你把一个”
“问个屁。”混混咆哮着:“你去放个屁自己闻一闻。”
然后立刻笑了起来:“两位姐姐吃过饭没有?何方人士呀?先进屋里说话,来来”
“你能不能先把你的裤子穿好?”楚飞烟皱着眉说。
混混的裤子正吊在腰上,显然他出来的太匆忙。
甚是不雅。
“嘻嘻穿了也要脱,何必麻烦呢,两位姐姐来找我就对了,全包在我身上。”他拍了拍胸。
楚飞烟和花惜语对视了一眼,疑惑地说:“什么对了?”
“发财就对了。”混混翘起一只大拇指挥舞着:“京城里最大的窑子万香楼的老板,是我铁哥们,从我混混这里经手的无数美女,现在”
混混忽然觉得耳朵有点凉,伸手摸了摸,放到眼前看了看。
他也发觉他的耳朵好像小了很多。
于是他发出了一声非常凄厉的惨叫。
他的裤子,立刻完全掉到了他的脚上。
在这个同时他转身要跑,显然他的反应很快,并没有打算满面怒气的去追究:“你为什么削掉我的耳朵?”
于是他很快的跌在地上,很像某种动物去抢某种非食品。
他跌的不轻,下巴都跌破了,坐起来连声呻吟。
“这个鼻烟壶,你从哪里找到的?”燕碧城把手在他面前摊开。
“我没见过。”
“你上次见到你的耳朵是什么时候?”楚飞烟温和地问。
混混转了转眼睛。
“现在还剩下一半,你是不是想彻底见不到?”
“我我捡来的。”
这个理由不错,至少没有逻辑漏洞。
所以楚飞烟说:“你捡来的?”
“对。”
“你的运气不错。”
“嘿嘿过奖唉呦。”他马上见到了他的耳朵。
“看起来你还可以另外捡一只耳朵。”
“您老大姐您停停手,高抬贵手。”
“接下来,你还能捡到一个鼻子。”
“我不行,捡不到,也装不上。”
“你能捡到这么贵重的鼻烟壶,捡几个鼻子算什么?”
“我”
“你还是去捡鼻子好了。”楚飞烟准备动手。
“我不是捡的。”混混大喊。
“你买来的?”楚飞烟问。
他点了点头。
“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你明天可以再去买个鼻子。”楚飞烟又准备动手。
“我挖来的。”
“你从哪里挖到的?”
“从一个坟墓里。”
“你”花惜语吸着气说:“从什么人的坟墓里挖到的?”
“我不知道。”混混说:“一群人送葬,我看好象蛮富贵的样子,随后就去”
“死者是个老头子?”楚飞烟说。
“对对,胡子都很长了,别的我也没有仔细看。”
“你看到一群人去送葬?”燕碧城说。
“对,一大群人呢,看起来好大一家子。”
“他们什么样子?”
“呃普通样子,男男女女,有老有少,还有两个小孩子到处乱跑,我看得不大仔细。”
“几个人在送葬?”
“大概二十多个。”
“看来你真的想去买一个鼻子。”楚飞烟叹了口气:“两只新眼睛,一只新耳朵,你身上很多东西都可以换成新的,我可以帮你付钱。”
她掏出银票:“这是五千两,你可以把你的眼睛换的好看一些。”
混混看着几张银票飘舞着落到自己身上,他的眼睛不用换已经变得很好看,好看的就像猫眼。
“现在我想听你说真话。”燕碧城说:“我们都知道你在说谎,去送葬的,是几个人,什么样子?”
“我我不敢说。”混混要哭出来:“我”
“你认识送葬的人?”
“我认识。”
“几个?”
“一个。”
“他是谁?”
“大哥,你这是要逼死我,我说了,就活不下去了。”
“我已经给了你不少银子。”楚飞烟蹲下来,看着他说:“你说出来,这些银子都是你的,不论你去什么地方,你都可以过得很舒适,你知不知道那个死者是什么人?”
“不知道。”
“是童铁,童大帅。”楚飞烟说:“即使你没见过,你也该听说过。这件事情,你担不起的,也远比你想象的严重,除了说出真相,你没有别的办法。”
混混的神色已经露出了恐惧,迟疑着:“可是”
“去埋尸的人,不论他是谁,都已经活不了太久。”燕碧城缓慢地说:“你说出来,可以立刻躲到别的地方,天下很大。而且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人,你该担心的,是你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明白。”
“那个人是谁?”
“是衣涧扉。”
“飞涧山庄庄主,一剑飞天,衣涧扉?”
“是。”
“你认识衣涧扉?”
“认识说不上。”混混的神色忽然平静下来,既然毕竟已经说了出来,也没有什么要害怕的了。
“不过以前去青州,和朋友一起远远见过。”
“你没看错?”
“没有。”混混肯定地说:“能认错一剑飞天的人,不是白痴就是瞎子。”
“当时情景怎样?”
“下大雨,我正在躲雨,在山里,就看见衣涧扉带着具尸体,在远处挖了个坑,给埋了。”
“然后你就去挖出来?”
“我正欠着城里神龙大哥的赌债,不敢不还,我当时看衣涧扉的样子像是很神秘,怕人知道,就猜想尸体上多少该有点油水,我就去找了找。”
“找到这个鼻烟壶?”
“还有些银子。”混混叹了口气,用手捂着脑侧:“我知道衣涧扉这个人大有来头,这件事也不好玩,一直等了几个月,才敢把这个鼻烟壶出手,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你遇到我们只少了一只耳朵,遇到别人,你的脑袋已经没了,所以你已经很走运了。”楚飞烟冷冷地说。
混混又叹了口气,他知道楚飞烟说的没错。
可是他还是没觉得自己有多么走运。
“尸体还在原处?”
“在。”
“你要带我们去。”
“我”
“之后你就可以走了,随便你想去哪里。”
混混苦着脸点了点头,他没有别的出路。
他还想带着银票活得舒服一些。
山上很安静,连鸟儿都睡了。
现在很晚。
现在是对于风云六骑的攻击即将发起的前夜。
深夜,近天明。
山林中仿佛已经起了一层夜雾,让视线变得迷蒙。
让世界变得迷蒙。
一切都不那么清晰,都看不清晰。
其实即使觉得自己看的很清晰的时候,又能看的多么清晰?
能看到多么远?
有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远?
风弃天看起来并不太关心这个问题。
或者他已经理解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也不太担心。
他走在山林里,身后的飞涧依然在飞溅,落水的声音却已经远去。
他走得很轻,轻到连宿鸟都没有惊动。
他轻的就像一片薄雾。
于是他看到一个人,如雾一般浮出,白衣如雾,在雾中掩映,融入并且突出。
他的笑容,也像雾气一般轻灵飘逸。
“要走?”
“当然要走。”风弃天停了下来:“你不知道?不过见到你,我就不必走了。”
“如此这般就走了,想必对山庄里的弟兄们还有些不舍,其实风老大不必勉强的。”
“不舍倒是有的。”风弃天叹了口气:“只不过有些事情,舍不得也要舍。”他笑了起来。
他的脸面粗笨,面皮粗糙,所以他笑得就像一个乞讨了三十年的白痴,“还有些事情,想要舍,也不能舍。”
“例如”
“例如舍下了,会很后悔,也很倒霉的事情。”
“或者人?”
“或者人。”
“或者你?”
“或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