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舍不得你。”衣涧扉叹了口气:“我怎么能舍得下你?”
“我也一样,我也舍不得你,舍不下你,舍下你我会很伤心,我不能没有你,你也绝对不准舍下我。”
衣涧扉很长很长的叹息:“我怎么会呢?看起来,我们都舍不下对方,尽管我们都不喜欢对方。”
“其实我们痛恨对方。”风弃天又笑了起来,这次笑的就像一只正在腹泻的骆驼:“其实我们都想随时随地把对方剁成肉酱,慢慢搅到大粪里,每天搅一点,然后再往上面呕吐,撒尿。”
“撒尿之后你还要一边看着,一边在旁边喝酒?”
“也许我喝得高兴,会让人再把你拣出来,炸成丸子。”
“你要用来下酒?”
有晚风吹起,吹起在这个寂静,安宁的午夜时分。
如同轻纱般的夜雾,被慢慢吹拂,被掀开,却又遮掩,在轻柔的晚风中飘摇。
月色透了进来,皎洁的月色,透过了如丝般的夜雾,变得愈加柔和,仿佛是温暖的。
在温暖中,空气中渐渐泛起木叶的气息,在似水的月色里,如此的气息,渐渐浓郁起来。
“至少我还没试过。”风弃天闭上眼睛,咂了咂嘴:“吃过之后,我保证还会拉在这一堆大粪上,这样你虽然不算全尸,至少还算葬在一处。”
“嘿嘿。”风弃天闭着眼睛在回味:“葬在一处大便上。”
“这样很方便。”衣涧扉也笑了起来:“至少你吃丸子和大便的地方很近,味道也很配,你只要一步就到了。”
“嗯。”风弃天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可以就在同一个地方解决,前面是桌子,后面是大便,这样连一步都省了。”
“你会不会吃得太高兴,忘记挪个地方,结果沾到你自己的屁股上?你知道这个东西沾上去之后,很难甩掉的。”
“无妨,甩不掉就不要甩。”
“可是你依然还是会坚持下去。”
“会的,我一定会。”
衣涧扉叹了口气:“你实在是一个很有决心,很有耐心的人,不过我的建议还是你先想办法把自己的屁股洗干净,再继续坚持。”
“我偏偏就要屁股上沾着大便,就这样子坚持下去。”
“好吧,你喜欢,我也没办法。”
月色在地上,为他们两个人映出了两个影子。
这两个影子,正交错在一起。
衣涧扉迈开了步子,于是他的影子,就开始移动。
风弃天的影子也立刻移动起来。
两个影子一路移动,一路继续,依然交错在一起。
它们已经粘结不分。
如影随形。
“对于衣涧扉这个人,你有没有什么了解?”燕碧城问。
楚飞烟摇头:“没有什么的,以前在门里,对于飞涧山庄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
燕碧城叹息,忽然又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衣涧扉有没有什么朋友,或者什么人,同他的关系比较特别,或者,比较引人注意的?”
“有。”楚飞烟也在叹息:“一个叫申明的,据说本来的身手不错,只不过,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燕碧城皱起眉说:“我不知道这个人。”
“我也只是听说,以前在门里,有一次飞色堂的一位姐妹递回消息。门里的规矩,事无巨细,都要禀报回来的,其实她当时查探的是权衍。”
“凤眼神拳,权衍。他我倒听说过,也已经死了有几年了。”
“就是这位凤眼神拳,无意中说起申明的事情。”
“这个申明,是怎么回事?”
“申明早年刚出道的时候,刚烈暴躁,结果打伤了权衍的同门师弟,伤势极重,送回凤眼帮不久即不治身死。其实这个冲突事起误会,伤者也不是没有过错。不过权衍是掌门师兄,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一路追杀,正要杀掉申明的时候,恰好衣涧扉路过,就代为申明求情,权衍此前同衣涧扉有过数面之缘,也算认识,加上顾忌衣涧扉的声望武功,就约定如果衣涧扉能在20招内击败他,他就放过申明这一马。”
“我想他在当时是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算是给了衣涧扉一个台阶。”
“应该是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衣涧扉真的在第二十招上赢了他,赢了半招,权衍自己的说法,这半招根本不足以致命,甚至不能致伤,赢的颇为花巧。”
“但是他们的约定只比输赢,不比生死,所以他毕竟还是输了。”
“是的,加上这时候申明掏出匕首,自透腹背,已是奄奄一息,就算不死,也只能苟活,一身武功几乎全废,权衍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凤眼帮的情面也挣回来了,于是就走了。”
“此后衣涧扉把申明治好了?”
“这就不大清楚了,权衍自己也不知道后来究竟如何,申明此后消声匿迹,所以,知道他下落的,现在大概只有衣涧扉,也许申明没有挺过,已经死了。”
“也许。”燕碧城思索着说:“也许他真的活了下来,怎么又会失踪?”
楚飞烟耸了耸肩。
“关于申明的事情,你知道的也不多?”
“只知道这一件,当时申明初出江湖,虽然权衍说他身手不错,可是实情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在江湖上,听说过申明这两个字的人大概极少,门里对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他是怎样一个人,有什么特征没有?他的武功,是怎样的?”
楚飞烟想了想说:“武功不清楚,不过他的面相倒很特别,权衍说,申明的发际上生了一个瘤子,而且好像一直绵延到头顶,留着浓密的披肩长发,大概也是自觉丑陋,来遮住头的。”
燕碧城顿住了,顿了半天,才缓慢的说:“他后来把头发都剃去了,剃的很干净,因为他作了和尚。”
“和尚?”楚飞烟惊异的说:“难道你竟然见过他吗?”
“我还同他交过手。”燕碧城的眼神低落下来:“并且杀了他,他用的,是铁头功。”
“铁头功?”楚飞烟侧过头,想了想说:“你说的,难道是葡萄和尚,普陀?”
“是。”
“普陀和尚就是申明?”
“一定是,我想不出,如果他不是申明,这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
楚飞烟点了点头:“难怪从来没有人知道普陀的身世来历,他竟然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申明?”
“我想他也有意隐瞒了自己以前的经历,他出了家,或许就是想忘记这些事情。”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和你交手?”
“他要杀我,他本不想杀我,可是他说他为了报一个人的恩,不能不报的恩,只能出手,来杀我。”
“他要杀了你报恩?”
燕碧城叹息着:“是。”
“如果他就是申明,并且是衣涧扉让他来杀掉你的,他就不能不来。”
“是。”
“很合情理。”楚飞烟说:“我相信,实情就是这样子的。”
他在回忆,回忆他同普陀的一战。
或许当年申明的确伤的太重,伤及经脉和内腑,他原本的武功修为,已经尽废,所以他就把他的功力,练到了他的头顶。
他的头顶本是他的耻辱,却被他变成了他的优势。
他一定练的很刻苦,只是
燕碧城的眼神忽然透出极度的震撼,楚飞烟立刻问:“你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普陀死前对我说的一句话。”他的眼睛里已经变成了悲凉:“他说,和尚要入天了,你知道吗?”
“这句话”
“这句话我本来只是觉得有些不太自然,好像是额外加进去的,普陀却说的很郑重,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濒死,感慨太多,或许思路已经不太清楚,可是”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句话仿佛有所深意,衣涧扉的绰号,正是一剑飞天。”
“我想他是要告诉我些什么的,却又不能说得太明显,所以,就用了这样一句古怪的话。”他也记起普陀在死去的那个瞬间,手掌是如何的炙热却又冰冷下去。
楚飞烟看着他的眼神,慢慢低下头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现在看起来,杀掉童铁的是衣涧扉,让普陀去杀你的也是衣涧扉。”
“他同申明的这段前尘往事,只有三个当事人知道。申明已经在很多年前彻底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普陀和尚就是申明,权衍,也在几年前被离奇刺杀,所以,他很放心地把普陀派出来,因为他知道普陀不会泄漏他的秘密,他也相信,没有人会知道普陀就是申明。”
“是,他只是没有想到,权衍竟然会无意中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而且恰好被我知道,现在我们又走在一起。”
“他的确想不到,也许没有人能想得到,人所能想到的,本就不多。”
楚飞烟安静了一会儿,轻声说:“其实权衍的死,是因为当时门主”
“我方才已经猜到了。”燕碧城说:“你不必告诉我。”
楚飞烟停了停,点了点头。
她点的很轻。
“眼下,飞涧山庄的激战已经有了眉目。”楚飞烟说:“衣涧扉已经控制局势,正在大发武林贴,广邀江湖人士前去助拳,这些天也不断有人赶去,看起来没有意外的话,这一战的结果已经确定。”
燕碧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
“等一等。”
“你要等这一战结束?”
“我要等这一战结束,无论如何,我相信衣涧扉不会死在这一战,我也相信这一战很快就会结束,尘埃即将落定,我们不必急在这几天,去搅那一摊浑水。”
“好。”楚飞烟点点头:“门里是被风云帮所灭,这件事情幕后的主使,现在看起来极可能是衣涧扉,只是现在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清楚,我想童铁去找衣涧扉,也是因为他知道了一些关于风云帮复出的事情,他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正是衣涧扉的阴谋,或许他所知道的,已经让衣涧扉警惕,所以,干脆趁他不备,杀了他。”
“是。只不过我们也没办法搞清楚,童铁到底知道什么,又是如何知道的。”
“没有办法。只是这些并不重要。”
“是的。”
两个人沉默下来,只有奔马的蹄声,在寂静中不绝的响起。
车厢里很舒适,很温暖,也很安稳。
六匹骏马拉的车子,跑得也很快。
他们正在赶往青州城,名扬天下的飞涧山庄,就在青州城外的山谷中。
童铁的尸体,他们也已经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