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遇刺的消息着实吓了冯保一跳,是谁干的?这个时候哪里跳出来的刺客捣乱?冯保左想又想没个头绪,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情。疑惑的看着前来报信的侄子冯邦宁。
早在万历二年,沈觉非就借口抚恤冯保,不再让冯保随时跟在自己身边;后来又有意无意的用锦衣卫压制了东厂。虽然皇宫中冯保的人没动,但信息灵敏度大不如从前了。
“真有其事,皇帝一出乾清门,从西阶上猛然下来一个人,身穿太监服装,慌慌张张直奔轿前。御前侍卫见势头不对,立刻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擒下了。从刺客身上搜出绑在腋下的刀、剑各一把。”冯邦宁说得有声有声,“皇帝受了惊,连朝也没上,就回乾清宫去了。现在刺客已经押在了东厂,还派出了锦衣卫校尉四出稽访。”
皇宫虽然表面上防卫森严,但是身为大内总管的冯保清楚,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按照明朝规矩,文武百官进宫办事,须出示腰牌,上面注明姓名、籍贯、官职。这是皇宫的特别通行证。进宫时交给卫兵,出来时取走。太监也有这东西。既然有通行证,就有可能假冒或转借。
即便是万历帝几次下令撤减,紫禁城人还是太多了,这么多人,有心人混进去也不是难事。
“叔父,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东厂大刑下什么口供拿不出来?正好将那些障眼的东西一齐,”冯邦宁说着做了一个刀切的手势。
冯保扫了一眼这个没少给自己惹麻烦的侄子,去年因为冲撞王国光的轿子,万历帝让张居正处理,张居正又让自己处理。结果自己被迫杖责冯邦宁四十,罚俸一年。不过现在说的主意也不错。朝中有些官员确实讨厌,除去他们,以后干事也少点麻烦。
“去东厂衙门,先看看再说。”
冯保那个刺客时,那人已经不成人形了。经过东厂大刑的轮番考验,那人只吐出两句话:“小的我叫王大臣……家住南直隶常州府武进县。”
此外,打死再没有二话了。
看来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杀了算了。再找个人做份口供。”冯邦宁见他污血满身,厌恶的说道。
冯保可不这么想法。冷笑三声,想好了主意,就再次提审王大臣。他屏退左右,关上门窗,低声对王大臣说:“你要想活命,要说就说是前司礼监陈洪公公主使,受高拱之命前来谋刺皇上。你小子只要照这个路子招认,保你高官得做,富贵一生。否则,活活打死!”
为什么是高拱呢,一来冯保与高拱有仇,二来近日朝廷中有人想重新招回高拱,高拱一回来,自己就玩完。因此冯保就先下手为强了。
打死老虎高拱比较安全,如果能顺便牵连到几个亲万历的人,那就更好了。戚继光,是军方的人物,暂时不要动。张居正嘛,待事情定了以后就看他配不配合了,反正有的是人想做首辅。
王大臣咧开一张带血的嘴道:“冯公公好算盘啊,你就不怕我异日翻供?”
“谁相信你?”冯保道,“除了咱家谁还能就得你性命。”
“那我怎能相信你?你不会事后食言?”
“你可以不信,可是你出得了这东厂大牢么?”
王大臣想了一会道,“多谢公公指点。小人一定按照公公说的办。”
“你聪明就好。”冯保大喜,决心把这事情办成铁案。他叫来心腹亲随辛儒,让他一句一句教王大臣假口供,务必要做到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果然,再次过堂的时候,王大臣有了新的供述:“是高阁老的家奴李宝、高本、高来三人与我同谋的。”
冯保心里一声冷笑:世界上的事哪有真的?谁在台上谁就是爷,这就是真的!
他立即差遣东厂校尉四名,飞马驰往河南新郑县,对前首辅高拱实施监视居住。
同时奏报万历,请求严查。
乾清宫中养病的沈觉非接到奏报,和陈于陛相视一笑。他们也没有想到冯保这么轻易就上了钩!
欲取之,先予之。
冯保还真不是成大事的人啊。想想历史上的权阉们,虽然一个个权势薰天,但都是些胸无大志鼠目寸光之辈,冯保也不例外吧。
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沈觉非在奏本上批下“准奏”,陈于陛轻笑道:“不如再斥责一下冯保,责备他办事不力;如此一来,冯保就会更加的卖力了。”
“哦,还有,如果这份奏摺泄露出去,让那些大臣们知道了会怎样呢?”
两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啊。可是不这样,怎么能转移集中在张居正和自己身上的怨气呢?又怎么能撤散文官和冯保的联盟呢,就算是那些野心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吧。
果然,冯保得到圣旨后,动用锦衣卫和东厂,大肆搜拿相关人等,从紫禁城守门的卫士、太监,到朝廷的官员勋贵。一时间,京城里都知道冯保要兴大狱了,弄得人心惶惶,上至堂官,下至小民,无不惊骇万分。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要落地。
同时也引起了文官得愤怒!冯保的操作手法实在是不太高明,文官们如何看不出来,显然是想借用王大臣案件将高拱置于死地。
高拱是前朝首辅,虽然性子刚强不为人所喜,但是文官们在经过张居正六年整顿后,反而怀念起高拱的好处来了。何况宦官原本就是文官的大敌,斗了近两百年,是为了扳倒张居正才勉强联合。现在冯保居然要对高拱赶尽杀绝,是可忍孰不可忍!
文官们不满的情绪在酝酿着。科道官员首先表示了不平,纷纷打算上疏指出其漏洞,但顾忌冯保的权势,一时还不敢冒然。刑科给事中聚在部里里议论,群情激昂:“此事关我刑科,其无一言,遂使国家有此一事,吾辈何以见人!”当即草拟一疏,建议皇上将此案从东厂提出,移交三法司会审,以求公正。
沈觉非明白时机还未到来,将奏摺扣留在宫中,既不批示也不反对。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中有冯保的人,他们自然会把奏摺中的事情转告给冯保。
局势如同暴风雨般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