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休息室,安古屺接了杯咖啡喝。他怀疑唐晓是不是将一生没发生过的所有意外都与自己分享了。医生告诉他,唐晓是因为吃得太多导致了昏厥并提醒她需要看看心理医生。他真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人会用吃东西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看着医生给唐晓灌催吐剂,她竟然在卫生间里吐了半个小时,出来时护士扶着走还摇摇晃晃的。护士让安古屺把唐晓接过去,他很不自在,特别是护士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看他。
唐晓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喘气,其实她在进医院的时候就清醒了只是手脚不听使唤。洗过胃后虽然很虚弱但感觉好多了。安古屺看了她一眼又开始来回踱步,等待着什么。再看见光亮后的唐晓很开心,她努力眨眨眼,面前安古屺的反复直线运动又让她有点眩晕。她叹气:“能送我回家吗?”安古屺停了脚步,看她的眼神也正常点了,‘起码她知道医院不是家……’
他把她扶上车。
安古屺进门后,看见的场面很狼籍。地毯上成堆的包装袋让他每落一脚都费脑子。他向四周踢了踢,清出一条路来,叉兜站着。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唐晓,他还真想说句什么。
“坐吧。”唐晓吃力的指指床。安古屺向四周看了看,还是很愿意保持原来的状态。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早过了夜间最晚归队的时间,他的计划全乱了。
“很晚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在这休息。我会坐在沙发上,您在床上休息吧。”唐晓说完就把灯关了。突然间的黑暗带来难以形容的错觉,幸亏没拉拢的窗帘让月光识时务的躲了进来。
安古屺想说回去,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没征求他人意见的想点颗烟,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没带烟出来。
清晨的阳关暖暖的映在安古屺的脸上,他幸福的抓紧被子向脸上拉,也许他早忘了昨天发生的事了。“昨天发生的事”!安古屺一下子清醒了,翻身惊坐在床上。他的确在床上,虽然昨晚立志在地毯上坐一夜。意识模糊中他还是没抵挡住“松软”和“温暖”的诱惑。
安古屺伸了个懒腰又马上收了回来,目光锁住坐在沙发上保持昨晚同一个姿势的唐晓。
“您醒了。”唐晓目光柔和多了,房间也恢复到了以前的整洁,这绝对让人感到清爽。她对安古屺的诧异不以为然,抓了条新毛巾扔给他,指指靠外的一个小门,“冲个澡吧。”
流水声听起来似曾相识,很有节奏感的传遍这间单身公寓的每个角落。唐晓从厨房里端出一顿简单的早餐放在茶几上,随后又打开窗,将被子简单的整理了一下。
安古屺用毛巾揉着头发,走进来,怀着平常人的心态仔细看了看昨天自己睡过的地方。
几幅西洋风格的画点缀在淡黄色的墙壁上,只摆了必需的家具——床、沙发、玻璃茶几、一个不大的衣柜。音响看起来不错,旁边是写字台和电脑。窗台上的一盆青竹闪着油亮的绿色,旁边是个形状很怪的鱼缸,鱼在它的怀抱里没心没肺的游着。因为布艺装饰的原故,整个房间给人很温暖安静的感觉。看的出,这空间里的每件东西布置的随意又透着份精心。
早餐让安古屺很自然的坐在茶几旁。唐晓坐在对面,看着他吃,为他递上果汁。
头发未干的安古屺因为运动员的体魄和气质透着股性感劲儿。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安先生。”唐晓垂下眼。
一句话让咽了一半的蛋糕卡在中间,他转头咳了好几声才舒服过来。他的目光告诉唐晓:原来她还认识自己。
“我不会让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家里过夜的。”唐晓微笑着为他添满少的很快的果汁,轻轻的说。她抬头望着安古屺的眼神很亲切,嘴角也泛着优美的弧度,说话时的语调缓和得竟让安古屺很不适应,甚至是窘迫。“昨天是因为其他事才会那么糟糕的。”唐晓又笑了笑,笑的更恬静淡然。她的目光并没有一直停留在安古屺的脸上,只是稍微一落脚就撇向一边,更像是在考虑另一件事。
安古屺将最后的一口果汁咽了下去,脸上露出愉快的情绪——他想听下去却没了机会。唐晓就此闭口,在他有了兴趣的时候,很扫兴,就像突然掐断了的音乐。唐晓只是觉得没必要和扯不上关系的人说这些,她很机灵的认识到这点并没有在冲动下做一些可笑的事。
“昨天我接了你一个电话,说让你回去唱歌什么的。”很不自然的一句话。
唐晓点点头,像在表示感谢。她转身望着自己闲着的双手,心跳慢慢缓动起来。安古屺又吞下一块蛋糕,不准备再问下去了,“你不吃点吗?”
“我昨天吃的够多了。”唐晓应该调笑一下,但不一定要选这句,这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望着窗外的叶子轻快的抖动着,她推开另一扇窗,风将屋里的空气变得更清新。抚摩着窗帘,她需要慢慢平静下来,松懈下来的身心忘记了保持距离。忽然,她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觉得我长的难看吗?”
安古屺看见了一张充满猜测和迷茫的脸,他做不出回答,讲什么都像假话。他低头嚼东西。
看着安古屺的表情,唐晓却不以为然,“我很平凡,我知道。”眼中的嘲弄和感伤穿透了平静的外壳,扯动着安古屺的敏感神经。
“因为爱,我将每一件事都做的让人满意。我想如果够体贴,够善解人意那么我的所有努力都一定会使自己成为一个好女人,好妻子甚至是一个好母亲。这样的爱让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可笑的是,就在全世界都认定我就是唯一的时候,他却因为这些放弃了我。”唐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清晰,“他说这样的我太可怕了,给他的只有压力。”目光再相遇时,恐慌还是不听话的从眼睛里飘出来让安古屺看得干干净净的。
“我想应该可以解决的。”安古屺觉得这是自己说的最没用的一句话。
“谈到解决,都是找到原因之后的事情。我和他之间连错误都谈不上,顶多算个失误。”唐晓保持着笑容,笑容却包容了太多的无奈、痛苦和悲伤成了眼泪的样子。她轻轻叹气,眼中的幻想再次随着叹息破灭,“我本来觉得什么都那么简单,可越简单的东西也越困难。”她皱眉又想了想,“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也许……”她又望向窗外,“他的选择对彼此都是个解脱。”潇洒从她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表示出坚强的信息。过惯了被约束的日子,自由也来得太突然,但生活还得继续。唐晓将几粒鱼食抖鱼缸里,看着它们追逐,她再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这样反而轻松。
“我叫唐晓,很高兴认识您。”安古屺坐进车里,唐晓为他关车门时唯一让他听见的一句话。
叫唐晓?糖“少”了,那不是很苦?
安古屺发动车子,隔着玻璃看见她向自己摆手道别。他的车子一溜烟不见了,风一样吹散了朦胧,也带走了这段算不上回忆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