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声音竟已近在耳边,刘嵩慌忙回头,入眼处却是一个清秀少年,正自嗔目怒视着自己,心中不禁忐忑,定睛一看,那眉眼分明还是个孩子,嘴唇上尚自弯弯曲曲地生着茸毛。
刘嵩心情大定,故意弯腰迎着那半大孩子的目光看去,嘴里还啧啧有声的念叨:
“哇,这是谁家的孩子没看好啊?不是离家出走的吧?”
他这套新词,旁人哪里领教过?就是当事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吴辰再是年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憋红了脸子,摆出一副大人样,对着刘嵩拱手一礼:
“吴某也想领教领教大人的高招……”
“不必了吧,就你这个身板儿,我一刀下去,你小胳膊都得震折了。”刘嵩哪里将这个头不到一米七的小家伙放在眼里,半是真心的提醒了一句。不料,吴辰竟好似受了莫大侮辱一般,两片嘴唇一齐哆嗦了起来,恨恨骂道:
“有种就和小爷比试拳脚,看看谁撅折了谁!”
“**!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啊。好,我就代你爹妈教育教育你……”说着,刘嵩便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的要动手,可一看对面吴辰扎起马步,摆开起手式等着他先上,心里却泛起了另外的念头:
我要是手重了打坏这孩子,手下该怎么看我啊?赢了也不光彩嘛。
想到这儿,刘嵩也觉得自己有些欠考虑,干脆,还是找个背人地方,说他两句,吓唬吓唬也就完了,自己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收拾了卜长寿,立威也立了,还和个小孩儿计较什么?正好也让手下人看看自己的胸襟不是?
存了这个念头,刘嵩的脸上登时堆起了笑容,活像个逗引小红帽的狼外婆,笑呵呵地将这想法一说,一众军卒也是一齐点头,甚至还有几个家伙笑出了声。刘嵩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得意自己的决断英明,简直是立竿见影。
吴辰毕竟还是个孩子,又被当众激起了狠劲,听了刘嵩的提议,只当他看不起自己,梗着脖子应了,在刘嵩身后紧紧跟上,后头一群的无聊军汉哪里肯放过这热闹,齐发声喊,大呼小叫地也跟了上去。
不多时,俩人便前后脚钻进了刘嵩的寝帐,一顶单人独户的帆布帐篷。
“请!”
吴辰在帐中站定,稳稳地摆了个POSE,冲着刘嵩勾了勾手指,只看这动作,却没有半分请的意思。
“哎……真打啊?”刘嵩可没这个心理准备,右手前伸想着拍拍吴辰的肩膀表示友善,一番说教也到了嘴边。
“打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刘嵩感到自己探出的右手已被一股大力拿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心说不好,这小子手够黑的。尚能活动的左手慌忙推了过去,不料那吴辰身形虽小,却极其灵活,侧身一闪,这力刘嵩便没有借上。
一股大劲扑了个空,重心哪里还稳得了?眼见着自己就要倒在吴辰身上,刘嵩脑袋竟是一片空白,只觉得本就不稳的右腿被人一杵,瞬时间,百十来斤的体重便如消失了一般,眼前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嘭!
一声闷响,刘嵩头冲下给撂在了地上。天旋地转啊,刘嵩可劲晃了晃脑袋,眼前三四个重影方才合在了一起。
呸呸……吐出了嘴里的土渣草屑,刘嵩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见那吴辰正得意洋洋地瞄着自己,那眼神就如同在看路边的死狗,满是厌恶和不屑。
王八蛋,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吧?刘嵩总算咂吧出了外面那群士兵阵阵狂笑的味道,感情这小子是个狠茬啊。不过老子忍了这么久,还能让你个小屁孩治了?今天老子就拿你开刀。
放下了眼中的轻视,刘嵩麻利地爬了起来,狠狠拍了拍身上的黄土,咬牙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功夫?”
吴辰毕竟年轻,哪里意识到有诈?脸带骄傲地回道:“我这是家传三代的相扑本事,像你……啊……!”
刘嵩等的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揉身扑上,两臂死死抱住吴辰的胳膊,吴辰毫无准备之下,虽是死命挣脱,也是无济于事,只能不住喝骂刘嵩无耻。
尽管双手受制,吴辰稍稍冷静之后,也没有坐以待毙,仗着自己脚下有功夫,直在刘嵩的大腿、小腿、脚掌上踢来跺去,只等他吃痛不住便可趁机挣脱。被他这么一搞,刘嵩自是苦不堪言,强忍着下三路的疼痛,只把个双手扣得死死的,用力之大,竟似要将吴辰瘦小的身躯勒成两截。
两人僵持许久,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胳膊腿上更是累得脱力。刘嵩心知自己虽然力大,毕竟是抓人,费得力气也要大许多,再不决出个胜负,拖得越久,越可能被他反制。
放开?这小子的功夫在自己之上,瞅个空就给自己撂倒了,怎么办?
心念急转,刘嵩突然发现吴辰的相貌还真是不俗,一副小白脸要是搁在后世,绝对是偶像小生啊……啊……对啦,老子豁出去挨你两下,打你个破相,看你在乎不在乎!?
想到这儿,刘嵩脸上冷冷一笑,手上的立时力气松了三分。吴辰感到身上压力没那么大,还以为刘嵩力气用尽,心下狂喜,嗷地一声大吼,挣脱出右手,狠狠在刘嵩的软肋上捅了一拳。
“啊!操!”
饶是刘嵩早有准备,陡然传来的巨大的疼痛也几乎让刘嵩喘不过气来。紧倒了两口凉气儿,眼见着吴辰身形一晃,便要向后急退,刘嵩哪里肯依,奈何两臂疼得发僵,火气腾地窜上头顶,小眼一下子瞪得血红,嗷地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吴辰那白嫩的脖子。
吴辰一个温室里的花朵,哪里见过这种无赖打法?眼见着血盆大口扑面而来,慌忙骇然后退。刘嵩见状哪还会迟疑,提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当头便向着吴辰的小白脸狠狠捶去。
眼见着自己便要破相,吴辰果真慌乱起来,两只手顿时左支右绌,再没有初时的章法。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刘嵩的重拳毫无花俏地砸上了吴辰的臂膀,吴辰身形也是一晃。
“嚯?!”
见吴辰只是一顿便稳住了身躯,刘嵩不禁惊叫出声。趁他愣神的当口,吴辰再次团身扑上,不过看他模样分明有些忌惮,狠狠抓来的手臂更是隐隐有些遮挡头脸的意思。
眼瞅着策略见效,刘嵩难抑心中狂喜,狞笑着放开空门,迎着吴辰挺身前扑,两支手臂抡开横扫,一招双风贯耳,手上同时化拳为爪,乍开五指挠了上去,这下若是抓实,吴辰的脸上起码要少二两血肉。
吴辰见状,脸上满是骇然,身体下意识后倾,哪知刘嵩手上不过是虚招,真正的打击还在脚下,嘭地一下,吴辰的小腹便挨了一脚。
可怜吴辰家传的相扑功夫,投鼠忌器之下根本施展不出,不过吴辰也不是笨人,屡屡吃亏之后总算看穿了刘嵩的伎俩,猛一运气,把心一横,豁出头脸再度杀了上去。
刘嵩若论真本事,哪是吴辰的对手,转眼间,胸口、肚腹兵兵乓乓挨了四五计排头,不过刘嵩当家奴时练出的超强抗击打算是帮了大忙,胸中翻江倒海,手下却毫不含糊,扯着吴辰的衣袖,抡圆了在吴辰脸上、鼻子上狠砸。
两人一来一往,不过几个来回儿的功夫,吴辰的脸上已经开了杂活铺,鼻子塌了,眼睛肿了,喘气声也渐渐粗重,看他眼皮一张一翕的懒散劲,刘嵩哪里还不知道就要大功告成?
“没劲了吧?哥哥再借你一用!”
刘嵩一边自牙花子里阴阴挤出几个字,一边将已近瘫软的吴辰提溜到帐门口,抡起大脚,在小家伙肚子上狠狠开了一个球门球,只见吴辰瘦小的身躯应声而起,扑通一声砸在帐门外,撩起了好一片黄尘。
这一松劲儿,刘嵩顿时感觉自己混身好似被马蜂蛰了个遍,竟没有一丝好肉,处处都是钻心地疼。
不成啊,还得演个全套,要不不白受这洋罪了?
想到这儿,刘嵩强忍周身剧痛,挣扎着站稳身形,抓起袍襟在脸上抹了一把,又细细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对着帐门外高声喊道:
“甭***给我装了,谁不服也进来和老子练练?!”
连喊了三遍,帐外竟是悄无声息。刘嵩心下明了,自己这番辛苦总算暂时慑服了这群乌合之众,当下微微一笑,换了口气唤道:
“都死哪儿去了?来几个会喘气的,赶紧把这小毛孩子搭走……”
话音刚落,隔着帘子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阵七手八脚的喧闹过后,随风又溜进一阵乱七八糟的窃窃私语:
“瞅见没,吴辰那小脸花得,连块好肉都没了……”
“这家伙可够狠的,吴辰那小子空手可是等闲两三个人拿不下呢……”
“**,我刚才进去看了,那孙子可是连片油皮儿都没掉啊,乖乖……”
听着各式各样版本的格斗转播,刘嵩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提步走出了寝帐,扫了眼尚未散去的众人,嘿嘿一笑,高声喊道:
“那个……吴……吴什么来着?”
“吴辰。”见刘嵩忘事儿,旁边立刻有人冒头提示。
“嗯,吴辰!这小毛孩子有两下子,等他醒了告诉他,老子要抬举他当个队副,有什么事儿,多替老子看着点。”
“队副?”
“他胎毛还没褪吧……”
“***,早知道老子也打一场了,现在让***毛孩子管着……”
“就是,就是,我儿子都比那小子大两岁……”
不一会儿,转身离去的刘嵩身后又泛起了一阵惹人厌烦的嘈杂,不过故事的主角却已经悄然换人了……
“哈哈……”
没人知道,众人散去后,一阵阴谋得逞的阴森冷笑便在帐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