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心忐忑怎堪问(上)
作者:云如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42

既然要留在楚州,那便不能总是寄住在沈毓的家里,虽然他并没有丝毫的厌烦和逐客之意,可是总住在别人的家中,好多事情都不甚方便,尤其是,安全问题。

而且从心底里,我并不想给这位温柔和气的少年惹什么麻烦,也下意识的不想与他太过亲近,以免把他也卷到这浑水里来。

明镜又不见了踪影,我知道,他是去联络分布在各处的暗影,要在楚州建立一个真正的据点。我没有多说话,只让他自己放手去做,因为阮修容的真正力量根本就不在我的手里,而是在明镜的手里,阮修容完完全全地相信明镜,而我,只能选择相信他,没有别的出路。

“相思,你又发呆了?”

我顿时回过神来,才发现坐在棋桌对面的沈毓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依旧挂着一抹笑意,不由得窘得脸上发热,我讪讪地说道,“容之,对不住,我又走神了。”

沈毓凝视着我,温和地说道,“你若是有事,不必在此耗着,没有关系。”

我讪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嗯,最近怎么不见王公子来?”话一出口,我就觉得糟糕,怎么问起这样的问题,好像我走神是因为他似的。

沈毓一愣,眸中滑过一丝阴霾,他的表情一黯,“清奇有公务在身,自然没那么多空闲。”

“喔……”其实我巴不得他不要来呢,正好不要撩拨我的心湖,让我好好平静一阵子。

沈毓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相思,清奇是王家的长孙。”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有点要走神的意思。

沈毓的话却没有停,“他的婚配不能自主,虽然我不知你的身份,可是想必你也是身不由己的,不要,呃……”

我的心猛地一跳,也明白了沈毓的意思,怎么他也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说我的表现很明显吗?这可糟糕了……

“容之!”

我紧紧地盯着他,见他的表情有些愕然,又忍不住泄了气,还是不忍心对他发火啊,“容之,我跟王公子没什么的!”

沈毓也将视线落在我的脸上,然后微微叹了一声,他伸出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相思,你看,感情就像是树叶绿、树叶黄,都是不知不觉的事,虽然我不该这么说,可是,总不希望你有伤心的一日。”

我挫败地垂了肩,看来大家都把我的一点点动心当成是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怎么解释也是不通的了。

他见到我这样颓丧的表情,又忍不住开口硕大,“你也不必担心,你若真心喜欢他,我自去与他说,若是两情相悦,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接下一句才好,最后只说了一句,“容之,我们不提他好不好?”

沈毓点了点头,总算停止了这个话题。

棋是下不下去了,我支着下巴,透过花厅的大门往外面看着,沈毓叫墨玉撤了棋盘和棋盒,准备了一些点心茶水奉上。

我捧着茶杯小口地啜着,随口问了一句,“容之,你是要一直住在这里,不回京城了吗?”

沈毓闻言神色微沉,片刻没有言语,我顿觉失言,却不想他又平静地开口,“怎么可能在这里躲上一辈子呢?我终归是要回去的。”

“嗯,”我顺势点了点头,“容之是应回去,那里毕竟是你的家。”

沈毓轻嗤了一声,眼神飘忽地落在我身后的花架上,“嗯,那里自然是我的家,不过……”沈毓又将目光转过来,唇边漾起一抹微笑,“相思可愿去我家做客?”

沈毓的问题让我一愣,不知笑盈盈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容之你……”

他唇边的笑意不变,“相思的家不是也在京城的吗?此番出来,难道也不想念?”

一时间,我真不知如何回答他,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京城的家,我恐怕回不去,四处走走,其实也挺好的。”

是啊,何以谈家呢,我是以诈死的方式逃离那个桎梏着我的皇宫,纵然心头有着对某些人的怀念,可是,我身不由己地离开那里,便已经预示着不可能轻易地再回去了。

沈毓一怔,脱口而出,“怎么会,你的年纪是该嫁……”他自知失言,忙停了口,脸上滑过一丝嫣红。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我却听得清楚,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了,脸上也微微热了起来,虽然和沈毓还算谈得来,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的保守,可是当着一个适龄的少年郎面前谈起这个,我的心中尽是尴尬。

“石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到我的尴尬神色,沈毓的脸愈加地红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真难想象得到,他如此云淡风轻的如水少年,竟然也有如此无所适从的模样。

本来我自己还挺尴尬的,可是看到面前的佳公子完全失了平日的安稳,我反倒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我边笑边说着,“容之,你干嘛这么紧张,好像是我做了什么似的。”说完,我又忍不住继续笑,直到把沈毓引得笑了起来,才总算把这股尴尬给化解了。

笑了一阵,才渐渐止住,我收住笑意,开玩笑似的问道,“容之,如果我没记错,按本朝律,女子婚嫁的年龄是十五岁,怎么,我看上去已经过了十五了吗?”

“不是,”沈毓的脸色还残留着一抹红色,他摇了摇头,“我是觉得,相思不像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倒是有高门大户的端庄气度。”

他的夸赞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呐呐地接不上话,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什么高门大户,我可是偷跑出来的,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回去了……”

沈毓似乎想问什么,可是看到我的表情不豫,便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突然讶异地站起身,“清奇,你什么时候到的?”

听到这句话,我猛地起身回头,只见王罗云站在花厅的门口,面色似乎有些复杂,不过既然我们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很自然地扬着笑容抬步走了进来。

“刚到。”王罗云笑吟吟地走到桌子边,“怎地,只准你俩在此谈天,也不许我休息休息吗?”

我抿着一笑,没有言语,沈毓笑瞥了我一眼,才伸手轻轻捶了王罗云一下,“你是官,我们是民,难道我们这些小民,坐在这里说说话也不成吗?”

又谈笑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住王罗云时时飘过来的复杂眼神,索性告了声罪,便先离开了。

出了沈毓的居处,我又不想回去,索性拐了个弯,往花圃走去。

坐在花圃边的凉亭中,秋风习习,清爽地扫过我的脸颊,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四周寂静无声,显得我这声叹息无比的清晰。

家?嫁人?呵……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沈毓还是个挺八卦的人呢!只不过,他不知道,我不仅嫁不了人,而且也没办法回去那个所谓“小门小户”的家。

这一路走来,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扶着亭柱,我怅怅地盯着一处安稳端重地盛开着的早菊,心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这一段时间下来,我都没有好好地去想一想,似乎,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心里,始终有种没有着落的感觉,始终觉得空荡荡的?

“郡主。”

这一句很意外的称谓让我猛地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回身去看,走上前来的,是王罗云。经常挂笑的他,此时紧抿着嘴唇,神色里带着一丝紧绷。

我挑了挑眉,面对着他,“王公子,你这是……”

王罗云也不多言,几步上前便单膝施礼,“臣王罗云见过郡主。”

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心中一动,自从在沈毓那里遇到他,我便早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状况,也想好了用怎样的说辞,“王大人不必如此,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想必你也得到过消息,涪陵湘郡主已经随着那场皇宫大火而消失了。”

王罗云站起身来,神色却依旧肃然,“郡主来到楚州,殿……陛下可否知情?”

这样的问句让我突然火起,厉声开口,“王罗云,王千总,你是不是太过多事了!”

王罗云摇了摇头,眸色湛亮,“臣不觉得,郡主擅自离宫,本就是大事。”

“郡主郡主,你字字不离这两字!”我怒极反笑,退后几步,靠在亭柱上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可知道你口中的陛下一道旨意,将我送入佛堂,终生不得再见天日?你可知道我今年才十二岁,从未曾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情,却要受到这样的惩罚?王罗云,你知道什么,才能说出大事这两个字。陛下,已经弃了我了。”

我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也说得他立时面色大变,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眼中蓄藏已久的泪水顺颊而下,我的声音也哽咽了几分,“离开了亲人,我所受的痛,你怎能了解,又怎能大言不惭地训斥我的无状!”

待到我泪水滚落,他终于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他又是难得的坦率正直,我的这一番表现,彻底颠覆了他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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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残想》(**),作者:天使之柩,且看骑士如何乘恶龙,掳“公主”,将王子和勇者统统砍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