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要死了。
东方焰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生命的气息,宛若实质,悬浮着,一点点消散。
屋里没有其它的闲人,琳琅将他们全部屏退了,连侍奉的太监宫女也未留下一人。
皇帝坐在屏风隔开的外间,并没有一同进来。
“过来”,听到脚步声,琳琅微侧过头,慈爱的望着她。
东方焰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小狗一样趴到她的床前,将头埋到泛着母亲幽香的被褥间。
“你一定要走吗?”东方焰蹭着被褥、含混的问。
“我造了很多杀孽”琳琅淡淡的说,“为了在这个世上生存,我杀了很多人,沾了很多血,现在我累了,不像继续下去了。”
东方焰抬起头,似懂非懂,显然对这句话有所不解。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琳琅并不解释,只是如往常一般,将一切解释,推到了遥远的以后。
“母亲,我们真的是狐狸吗?”东方焰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
“当然不是”琳琅虚弱的笑笑,伸手溺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只是……与旁人有点不同而已”
“有什么不同?”
“……我们那里,把这不同之处,叫做特异功能”琳琅丢出一个奇怪的概念,见东方焰一脸疑惑,她也不多说,只是笑了笑,转开话题,“还记得母亲以前交代你的话吧?”
“记得”东方焰点头,努力压住自己的不安。
琳琅欣慰的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对着空气呼出一口气,耳语一般呢喃道:“要带我走了吗?”
“是”一个悦耳而熟悉的声音从半空里低低传来,东方焰骇然望上去,一个白色的影子逐渐现形,一点点清晰,缓缓的,向地面落了下来。
等它终于停在琳琅的床前时,东方焰捂住嘴,吓得瑟瑟发抖。
那纳兰静雪,是梦里出现的那个纳兰静雪!
依然是墨发白衣,依然美到人神共愤,依然冷淡生疏、毫无人气,他仿佛从未见过东方焰一般,琉璃般变幻莫测的眼珠轻轻一扫,视线已从她身上剥离,笔直的投向正挣扎着起身的琳琅。
东方焰全身冰凉,却还是第一时间握紧了琳琅的手,小小的身躯倔强的拦在纳兰静雪身前,颤颤的说,“我不准你带她走!”
纳兰清清淡淡的瞧着她,并没有受到威胁,甚至可以说,连些微的触动都不曾有。
他看着她,如看无物。
那双让人看不清的异色眼眸,仿佛有种特别的通透能力,穿过她,眸中的倒影,仍然是琳琅。
东方焰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绝望的恐惧。
而战栗的身体,很快被琳琅拥进了怀里,琳琅的手交叉在她女儿的身前,用母兽护崽一般的保护姿态,搂着自己受惊却倔强的女儿。
“不怕,他不会伤害你”琳琅轻声宽慰道,“他是母亲的故人”
东方焰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子,死死的盯着纳兰静雪。
“纳兰,你答应过我,会放过我女儿的,是不是?”琳琅握住东方焰轻颤的手,抬头静静的问道。
“是”,纳兰的声音里,清冷得没有一丝一毫情绪。
可这个冷冰冰的字让琳琅很开心,绝美的五官绽放出一朵如花的笑靥,“好,我们走吧”。
东方焰闻言,极快的抓紧琳琅的手,近乎无望的力道,几乎要将琳琅捏碎了,她一边惊惧的看着越走越近的纳兰静雪,一边大呼道:“父皇!父皇!来人!来人!……”
琳琅没有挣开她,她不需要挣脱,东方焰只觉得身后温软的包裹慢慢虚空,她的手指合拢了,抓住的,同样是虚空。
琳琅消失了!像鬼魅一样,消失了!
她回头看到空荡荡的床榻,转身,亦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纳兰静雪也不见了。
东方焰通体生凉,虚无的手指合拢又松开,松开再合拢。
被她的惊呼声引来的人终于齐齐的涌进了这个房里,皇帝率先走上前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深眸敛起。
“来人!”他没有吃惊于琳琅的消失,也没有追问她的去向,只是极冷静的吩咐道,“将焰公主带入宁昭宫好好保护起来”
东方焰茫然的望着他。
她还不能思考,她的脑子一阵空白,可即使在空白中,她也知道宁昭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冷宫,从来只有人进、没有人出的冷宫!
几个侍卫听命走上前,客气的请东方焰出去。
东方焰仍然无法思考,懵懵懂懂的顺着他们的手势,擦过对她视而不见的皇帝,脚步浮虚的朝外走去。
“妖孽!”走到门口,东方焰听到里面低低的咒骂声,皇帝的手砸在了空着的床榻上,“啪”的一声打断了床架。
“琳琅你这个妖孽!”
这一声怒吼,固然是怒极、怨极,可未尝,不带有一丝切切的痛,是求而不得的不甘与惘然。
受尽皇帝宠爱,又受尽皇帝折辱的琳琅,也许到死,也不明白这一声里的真意。
~~~~~~~~~~~~~~~~~~~~~~~~~
还是米票票,撞墙ing,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