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彻底清醒过来时，我心底有一丝懊悔，但我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我不能把这懊悔表现出来。水姐说：“赵康，我其实也不是上海人，我们都是飘泊在这里的人。你后悔吗？”

我淡淡地一笑说；“在飘泊的途中，我们都有点累了。相互依靠一下，也是正常的。对吧？”

水姐看了一眼说：“赵先生，在这方面，你倒是真像一个男人，既能拿得起来，又能很快就放下。呵呵。”

我的脸上不由得一红，我听出来她的讽刺。不过我不能再回应什么了。

当我回到房间时，一股酒气冲得我头晕。我喊；“花落，你小子又喝酒了？”

不闻回答，我去看时，只见他早已经醉过去了。地上的啤酒瓶倒着，洒了一地的酒。床边的桌上，笔记本电脑还开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很久没有看过他这么喝酒了。他是因为开心，还是因为伤心？望着花落熟睡中的脸孔，我不由想到了他的悲惨身世，从小一个人艰难地生存，现在好不容易才跟着我混出点样子来，可是……

我的眼睛模糊起来，直想流泪。暗道：花落，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别怪你康哥狠，我们没的选择。

我把花落的笔记本移到跟前，发现他又在看韩寒的贴吧。我暗笑，都多大的人了，还混贴吧。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其实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再专业一点的论坛他也混不了。

我也快速的浏览了一下。有一个贴子竟然把韩寒比成当代的鲁迅，我气不打一处来，他要是鲁迅了，我就成林语堂了！

我狠狠地关掉了花落的电脑。

2

三天后，水姐果然开车带我们去海边玩。

其实我满腹心思，独独没有玩的心思。而花落自从前天醉了一场后，就一直情绪低落。今天阴着脸，一言不发。弄得我有点心虚：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在三甲港附近转了转。水姐便驱车狂奔。我们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海滩，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当时天色阴暗，我想，天要下雨了。

水姐笑着对花落说：“你们想不想弄条船去海上玩？”我说：“别胡思乱想了，那里有船？”这是我和水姐在演戏，不知道花落看得出来否？

水姐说：“你瞧，在那边呢。”是一艘中等大小的汽船。

水姐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同时水姐使眼色给我。可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水姐是想让我劝她不要去了，只有我们兄弟俩去。可是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句话，那是一条死亡之船啊。

没有想到，花落说话了，他依然阴着脸说：“水姐，有件事商量一下。”

水姐说：“什么事？”花落说：“你可不可以在海边先溜一会儿。我想和康哥上船说几句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水姐当然求之不得：“好。不过，你们会开船吗？很危险的。”花落微微一笑：“我见的危险多了。如果能葬身海底，也是我的荣幸。你不见国家领导人死了都把骨灰往海里扔呢。”

这话里明显的气味不对，我怀疑花落真的知道了点什么。弄不好这下海去陪国家颔导人的荣幸会归了我！

花落说：“水姐，去你车里拿两瓶啤酒好不好？”

等水姐转身走了，花落忽然脸色一变对我说：“康哥，你老实交待，你和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浑身一颤，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天哪，他真的全知道了！

我颤颤兢兢地说：“什么怎么回事？”花落一拍我的肩，哈哈笑道：“没有什么，我就是诈一诈你。我看那女人看你的眼光有点奇怪，好像跟你上过床似的。可能她是自作多情吧。”

水姐走过来，把啤洒放到船上，笑着对花落说：“你不要老是喝酒了。如果你在船上喝醉了酒掉进海里，那可怨不得别人。”

花落微微一笑说：“大海是个神秘的世界，好多人都喜欢选择跳海这种死法，就连国家颔导人死后都把骨灰洒向大海，可见海底世界的吸引力有多大！我们这些无名之辈能葬身海底，实在是个不错的结果。就怕我没有这福气呢。”

我总觉得花落话里有话。我想，海底世界对我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花落跳到驾驶座上。

船猛地向前窜去。我重重地摔倒在船上。

花落阴沉着脸，仿佛有一肚子的仇恨。

我的心跳得厉害。我想，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我叹口气：如果我今天真的被花落杀死，那也是我活该，毕竟是我先要想杀他的。

我说：“花落，你慢点。”花落不听我的，我也就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船跑了多远。仿佛过了好长时间。花落终于站了起来。

他用牙咬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然后把酒瓶用力扔到海里。喊了一句：“妈的！林森死了。康哥，你知道吗？我大哥林森死了！”

我发现花落已是泪流满面。

3

我终于明白，原来花落的所有不开心都是因为林森之死。不过我也有点吃惊：“是吗？你怎么知道的？也许是误传吧？”

花落阴着脸望着眼前的阴天黑海：“不会错的。已经死了快一个月了。是寻乐给我打的电话。警方说是自杀。我不太相信。我应该回去把这件查个清楚。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我心里暗想：“寻乐为什么要打电话告诉花落这个呢？”我装作无意地问花落：“对了，寻乐不是说要来上海吗？他怎么还不来？他没有说吗？”

花落说：“不知道。我没有问，可能派了别人来了吧？他那个人一根筋，好差事什么时候能轮到他？”

我叹口气说：“唉，花落，别太伤心。这世界就是这样子。我们谁什么时候死，都很难说。”

花落又打开一瓶酒，喝了几口说：“康哥，你不懂。他是个好人。”

我心里暗想：一个黑社会的老大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还是说：“我懂，我们是兄弟。自从他进去后，你每个月都去看他。如果没有一定的感情，你是不会这么做的。花落，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花落抹了抹了眼睛说：”康哥，你也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都不知道过成啥样子了。我真的是感激你。现在，林森走了，康哥，我只有你这么个兄弟了。”说着，花落猛地抱住了我。

我也紧紧地抱住了他。我的眼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这是真诚的眼泪，说真的，我可怜花落，也可怜我自己。在这个时代，为了成功去杀人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何况是去杀一个情同手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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