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板终于决定放弃盗康哥的书。因为一来他是个新人，二来那个集团的背景实在吃不准。

他出于对我的感激，请我去一家酒店里吃饭。那店的牌子全他妈是草体的英文。我一个也不认识。

吃完饭后，老板对我说，这个饭店的底层是一个地下赌场。道上的人叫它消灾窟。

我说，为什么叫消灾窟？

老板说，意思就是破财消灾的意思。来这里的人赢的少输的多。赢了自然高兴。输了也是叫做破财消灾，挺吉利的。

我说，他们肯定在出老千吧？

老板说，没有一个赌场不出老千的。不过，在上海的所有赌场里，这个消灾窟却是公认的最不会出老千的地方。可是也邪门的很，能从这里赢走钱的人却少之又少。可能真的是有高手在指导吧。

我流露出羡慕之色。老板说，怎么？下去看看？

我叹口气说，我倒想破点财消消灾，可是没有这个钱呀。

老板一笑，走，那我们就去破破财，买点吉利。

被一小姐领到一阴暗的地下室。打开一扇小门，但见一道金光射出来。我向里一望，惊诧不已。像我已前呆的那个风城哪里有这等毫华的地下赌场。我如同武陵人乍见世外桃源。惊喜不已。

想当年我们在小城里的时候，那可是真儿八经的地下室。还有一排单间，除了人多，汗味儿浓，就是吆喝声大。不过也挺惬意的。

这个赌场如同香港剧里的场面差不多。赌徒个个西装革履，正经八百的样子。

人一进来就有一种冲动，想把身上的所有钱都换成筹码。

我这时觉得羞愧。——没有钱。

我这位盗书老板将一张卡递上去，换来了一碟筹码。

他问：“玩什么？”我说：“我们已前常常玩牌。”

老板打一响指：“我也最喜欢这个。”

这时牌桌前正好有一个人摇着头离开。老板让我也坐。我连忙说不用，先看看吧，毕竟钱是他的嘛。

刚开始的时候，看他赌的还像回事儿，有进有出。可是后来却越来越不像话了。牌大的时候扔，牌小的时候反而往进推筹码。

这时，老板有点急了，不停地伸手向旁边的小姐要手帕擦汗。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还跟小姐开玩笑：“这位小姐身上的味可真香哟。用什么香水？”

老板的对手是个年轻人，看他这副样子微微一笑。

出来的时候，他的那张卡没有能带出来。连回去的计程车费都是我出的。我笑着说：“你也该配辆车啦。”

老板叹口气说：“这个月不顺呀。前一段时间刚把车丢了。”

2

其实还有更不顺的事情在等着他。

三天后，那些写手都走了。带走了他们应该得的那份钱。他们又回去跑到韩寒的博客上或是贴吧里去高喊支持韩寒了。

我没有走，这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对我说：“晚上再去赌？”

就这样，我们又连续去了三天的消灾窟。

第三天晚上，他的手有些抖，对我说：“我把所有的积蓄都带上了。”

我看出他的恐慌，笑着说：“没有事情，今晚一定会赢的。”

老板笑着说：“借你吉言。”

我说：“不过有个条件，你让我帮你下注。你才能赢。”

老板笑着说：“算了吧，你那几千不是也扔进去了？”

我说：“我不一定能保证你赢，但是绝对不会输。”

老板说：“我怎么相信你？”

我说：“如果我输了，我把手切下来给你。”

老板见我郑重其事的样子，说：“你真有那把握？说实话，我也就是赌个面子回来。只要你能赢，不管多少，我都满意。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笑着说：“我的确有事情要请你帮忙。不过，我现在不说。”

老板哈哈一笑说：“兄弟放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真的输了。我也认栽，不会要你的手。反正又不是熊掌，不值钱。”

我们都大笑起来。

所谓赌牌，也就是每人三张牌赌大小。跟香港赌片里的方式差不多。我相信这世界上绝对有赌神之类的人存在，但又相信他们这类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消灾窟这样档次的赌馆里。应该都在澳门或是拉斯维加斯一类的地方混吧。

我跟着林森混时，基本上没有一天不玩牌的。我们每个月都有工资领，我们飞龙帮那会儿可是比国企牛逼多了，绝对不存在拖欠工资的情况。领到工资后便是赌牌。

我最初老输，不过在两年之后，我就成老赢了。一方面这也需要天赋，其实从科学的角度讲好像应该叫做第六感觉的敏感度。另一方面，偶尔也出出千，玩点阴的。

此刻我坐在铺着绿色桌布的台前，发牌有专门的小姐。当然是不可能出什么老千的。不过，行家遇行家一般是有感觉的。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他不敢在我面前出千。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经过三天的观察，已经将他们赌场里人的手法与习惯摸清楚了。

另外，我敢打包票说自己会赢，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但是现在还不能说。

所以说，这是一场规规矩矩的赌博。既然这样，那么大家能拼的，其实就是天赋，也就是第六感觉，或者干脆说成是运气也可以。

哦，是不是说太多了？也许有些东西不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都想去印证一下自己的天赋，结果输了钱，那我可罪过大了。所以还得跟你们说，每一个赌徒在不把钱全部输光的时候，是不会看出自己没有天赋的。另外，即使有这个天赋，也不能保证你就能赢钱，因为天赋在赌博活动中只是占比例最小的因素。就像一个人的智商在社会活动只是一点对你有利的因素，并不能保证你的成功。所以我以一个资深赌徒的身份奉劝大家以后一定要远离赌博！

3

我赌的很稳，老板也很有君子相，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仿佛那是不是玩他的钱。

与我同桌的还有三个人。

几场下来，我赢了近一倍的筹码。

其它三个人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我忽然意识到，他们的脑子已经开始犯糊涂了。他们一定错把我当成了东家。

其它三个人开始频频地擦汗，我也频频擦着自己的额头。其实我额上并没有什么汗。因为我赢钱了。

我口里不停地嚼着口香糖。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我吃了二十个绿箭。老板立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说，再有一场，恐怕他们三个就要退场了。我们到时候也退就行了。

我笑了笑说：那可不行，还没有开始赢钱呢。

老板说，行了行了，人不能太贪心。

我知道他怕输。笑了笑没有搭理。

果然不出所料，其它三位筹码撒完，一言不发便离席而去。、

我笑着说：“你是这个赌场的第一高手吗？”

那男子笑笑说：“我是最不入流的。我们这里坐庄的宝倌分九个级，我是最低级的。如果想跟比我高级的宝倌赌，你必须得赢够一百万再说。”

我看看了眼前的筹码，也就六七十万。我叹口气说：“大哥，你要再多带点钱出来就好了。”

老板说：“我操，你以为我有多少钱呀。货今儿早上刚运到嘛。等款一讫清，我也就只有这么点钱了。再说我这几天往这里可没有少投资。”

我的心下一动，问，什么货呀，我怎么没有见呀。

老板说：”今天你睡了一上午，当然没有见了。就是我们一起做的这一回呀。十万册图书哪，你想想那得多少钱？”

我站起来说：“你的水平我也领教了。该日再来玩吧。”那位坐东的宝倌冲我点点头：“欢迎再来。”

我那盗书老板端着一盘子筹码，乐得合不上嘴。我心里忽然犯起一股恶心，妈的，老歹也开着个公司呢，这么点钱就服不住了？

那盗书老板竟然看出来了我的不屑，他说：“我不是说钱多钱少，关键是这钱的意义呀。能从赌场里带出去钱的，那都他妈都是有本事的人呀。兄弟，我服你了。”

说到这里，得插一句话，其实在江湖上，真正能靠赌技吃饭的人没有几个。万梓良在古惑仔的电影里说过一句话，在江湖上想做成大事，靠的是脑子，不是拳头。这话说的太对了。其实刚才的我之所以能赢那么多钱，真正立下功劳的是我一直吃着的口香糖。因为我在昨天借一个服务的小姐的手帕擦过一次脸，那香味很特异。我虽不能闻出来什么名堂，但也看出来些猫匿，因为那些老板越用手帕擦汗，他们的性情便会变得很急燥。而我在上洗手间时又突然发现赌场里的空调每隔一断时间便会停一次。，而这个细节没有人会留意。所以大家对坐在赌桌上出汗也毫不怀疑。而人只要一出汗，就会用沾染着迷香的手帕来擦汗。这样一来也就着了道了。而我不停地吃口香糖，正是为了解迷香的毒。

我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猛然一悟，怪不得赌神周润发老是爱吃巧克力！是的，他吃巧克力也就是为了防迷香，随时保持头脑清醒。不过他在电影里因为有所忌讳，并没有说明。

我的这一切行为我相信赌场的管理人员已经看在眼里了。为了防止他们对我不利，我在离开之时故意问那个宝倌他是不是一流高手，就是在暗示赌场管理方，我虽然窥出了他们的破绽，但是绝不会对外人说破。而那个宝倌也是聪明人，他说我要赢够一百万才能见更高级别的赌倌，那潜台词即是说，我连一百万都没有带走，赌场是不会介意的，让我放心走，还欢迎我随时回来拿点小钱。

这是江湖人的一种聪明，没有一定火候的人是炼不出这种聪明的。

说到混，我那盗版书老板差的太远了。

那老板又凑上头来说：“你的赌技真的太高了，兄弟，明天教教我？”

我摇摇头：“这个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呀。”

那老板一咬牙说：“那就慢慢学嘛，反正我们兄弟来日方长。”

我的心里又是一动，望着他那乐哈哈的脸，心里有一种悲伤的情绪涌上来。

我暗想，这个赌场名叫消灾窟，而你从这里赢走钱，就意味着你要遭遇一些灾难，我的傻老板呀，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

4

我和盗版书老板同时在一个机器前停下来，那儿围了一圈人，大呼小叫。

那是一个老虎机。我和老板走了过去，这时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那人怒骂一声：“妈的，吃了老子五十万！”。

这时又一个青年挤到机子前，往里面喂筹码，并且熟练地按着键。他每次都按中间的那个2字键。而老虎机不停地发出沉闷的声音：“谢谢。”

周围的一个人说：“看来今晚大奖不会出来了。明晚才是最后一天，我们明晚来捉它。”

又一个人说：“说不定，再等等，也许一会儿它就会往外吐钱了。”

我问老板这个怎么玩？

老板兴奋地说：“这个机器的玩法太刺激了，一个月只大规模地往外吐一次钱，如果被谁撞上了，谁走大运。立马就变成百万富翁！不过，他吐钱的时间没有规律。如果时间不对，你喂多少钱也不会吐出来，时间赶对了，也许只有一个筹码他就会往外大大地吐钱。明天是月末，看情形，这个机器在今天到明天一定会往外吐钱的。只是不知道吐到谁手里。”

我高兴地说：“那好呀，我们也去喂呀。也许我们会发大财呢。”

老板摇摇头，我们这才多少钱呀，根本不够它吃的。

我说试试吧，说不定明天我们就是大富翁了。

还不到三分钟，那个青年也出来了。他摇摇头说：“我也喂了它五十万，可以回去睡觉了。”

这时周围的红男绿女都围着这只老虎观赏，却没有人再肯走近它。

我牵着老板的手往前走，老板吓得直往后退：“不行不行，肯定是瞎投资。”

我从他手里夺过盘子，往老虎机里喂了一把钱，然后按了个1键。发出一声沉闷的“谢谢”。我又喂，它又说谢谢。老板着了急了。拉着我往外走说：“不能再喂了，好不容量赢一次。”

我争不过他，我说，怕输，你永远也赢不了。

老板说：“不行，这是我的钱。”

我生气地说：“是我帮你赢的，按规矩有我一半。”老板不知如何是好，急燥地说：“不是谁的不谁的问题，关键是我们赢不了它。”

这时旁边走出来一个人说：“你怎么知道赢不了，也许大奖就等着这位小兄弟呢。”

周围的人都齐声附和。大家都想看老虎机吃钱的好戏。

老板白了那人一眼说，“好呀，你把你的钱给他，让他喂老虎。别他妈的慷他人之慨。”

那人四十来岁年纪，一表人才，眉宇间英气逼人。我一惊，暗想此人来历定然不凡，非凡夫之相。

那人笑呵呵地说：“兄弟，我们联手干怎么样，今儿一定把这台老虎治服了。

我也笑笑说：“怎么联手。”

那人说：“我出筹码，你帮我喂。大不了喂到明天晚上嘛。我不信撑不死它！”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希吁。

要知道喂到明天晚上需要多少金钱来支撑，没有一定财力的人谁敢说这话。我笑笑说：“那好，承蒙老板看得起。赢了算你的，输了别怨我，我就玩个痛快。”

那人摆手：“哪里话，赢了钱我们按赌场规矩来。你三我七。输了全部算我的。”

周围的人拍起掌来。盗版书老板重重地哼一声，笑那人不知死活。

不一会儿，有人给那人端过来一盘筹码，他递到我手里说：“兄弟你脸上有富贵之相。今晚全看你的啦。稳住，别急燥。”

这一瞬间，老虎机前竟然一片宁静，仿佛操控世界的上帝对着这个画面按了一个静音键。

佛语有句话：“瞬间即是永恒。”我的浮燥的心仿佛经过了一次长久的涤荡，此刻变得空灵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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