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穆西村的武装部队除了自由佣兵团以外还有一支FARC的游击队小分队,游击队的绝大多数队员都是从这个村庄走出去的,这里有他们的妻子、孩子和父母,每次战斗结束后能够活着见到自己的亲人对他们来说是最值得庆贺的事情。
兴高采烈的村民和游击队员们在村中央的广场上燃起了篝火,他们围着火堆跳起了传统的印第安人舞蹈,古老的舞蹈更像是一种神秘的宗教仪式,在摇曳的火光中,影子随着人夸张的动作而一闪一顿的变幻着,构成了极具生命张力的抽象图案。许多自由佣兵团的小伙子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纷纷按捺不住下场加入了舞者的行列。
天生喜静的风太息并没有加入其中,他是坐在一旁用刚刚掌握的印第安土语和村里的老人着聊天,风太息有一句没一句和老人搭着话着,一边打量着广场中的人们,突然一个身影闪现在风太息的视野中。
村子里的孩子们全都围坐在一位女性的身边听她讲叙古老的印第安传说。棕红色的头发很随意的披在她的背后,头发上还沾着湿露露的水珠,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衫,下身是一条棕灰色的亚麻长裙。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说话的声音轻柔得好像是一阵微风,闪耀的火光映照着她黑亮的瞳孔,反射出柔和的光芒。风太息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同她的另外一个形象联系到起来。
前天,佣兵团在离开前线退往补给点的路上与一大股政府军狭路相逢了。激烈的交火声打破了宁静,惊起了栖息在森林中的鸟兽,满耳都是机枪声和爆炸声,带着咻咻风响的子弹从四面八方横飞过来,仿佛在一瞬间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了。
有埋伏!!训练有素的佣兵们立刻反应过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隐蔽起来,并迅速组织起有效的还击,局势才渐渐稳定下来。但是敌人的火力实在是太强了,将弹药快要告磬的自由佣兵团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螺旋桨剧烈搅动空气的轰鸣声,从声音可以判断出那是一架美制的黑鹰。
该死!隐蔽在风太息身边的图图狠狠地骂了一句。尽管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没想到政府军仍然出动了武装直升机。直升机远远的悬停在树梢的顶端,机载的重机枪向佣兵团的藏之处扫过来一梭梭子弹,而缺少防空武器的自由兵团不得不忍受这架耀武扬威的直升机的火力压制。尽管距离不并很远,但是机枪、手枪这些常规武器通通起不到作用,直升机螺旋桨带起的强风会把射过去的子弹通通吹跑,即使被打中了也会威力大减。佣兵团的狙击手冲直升机驾驶员的位置尝试性的开了一枪,但是子弹仅仅在飞机的底部蹭出了一个小火花就跳得没影了。看来这架黑鹰经过了特别改装,为了应付来自低空枪械的威胁,这种改进型的黑鹰底部加装了贫铀钢板,连飞行员下方用于观察的钢化舷窗玻璃也被拆掉了,改装成了带微光和红外探测功能的监视探头,即使是反器材步枪也不一定管用。因为自由佣兵团的“针1”(萨姆16)型单兵肩射防空导弹早在三天前就用完了,否则在这种距离之下,只要两枚连发就绝对可以把它解决掉,哪还会让它如此嚣张的在自己头上拉屎。武装直升机见佣兵团奈何不了它,飞行员将飞行高度降得更低了,贴着树梢朝佣兵团的阵地缓缓地靠了过来,眼见情况不妙,风太息准备发出不计伤亡的突围命令。
突然,从政府军阵地的左翼飞出了一枚美制的“毒刺”(Stinger)便携式防空导弹,红外制导的飞弹直奔直升机而去,虽然飞行员竭力做出了机械躲闪动作,但是因为刚才把飞机的飞行高度降得实在太低了,加上距离又近,黑鹰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只浑身冒火的“火鸡”,紧接着重重的摔在砸在了地上。
自己人!!风太息马上改变了主意,决定朝友军的方向靠拢,内外夹击,一举消灭这支渗透进来的大规模政府军突击队。这时,一群蒙着面,身穿各式各样衣服的游击队又从政府军的右翼杀了出来。在自由佣兵团和FARC游击队两支队伍的内外合合击下,战斗马上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仅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毙敌七十八人,俘虏一百零二人。
在一番交流之后,风太息才知道这支游击队常年在这一带活动,正是刚才的交火声把他们吸引过来的,而更加凑巧的是,自由佣兵团将要前往的穆西村正是他们的据点,游击队非常高兴的为他们领路。战斗结束后,哥伦比亚游击队的战士纷纷将围在脸上的头巾解了下来,自由佣兵团的战士才发现在众多的男性当中居然有一位女性存在,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她的出现分外的惹人注目。战争是男人的世界,战场是男人的竞技场,女人应该靠边站,最多只能做做护士之类的后勤工作,于是风太息对这个在场战上勇猛不逊于儿郎的“花木兰”暗暗留上了心,长长的头发被整齐的盘系在头顶上,脸上涂满了黑色、绿色、黄色的油彩,虽然无法看清她的真实面目,风太息仍然将她脸部的轮廓和五官的位置牢牢地记住。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没想到哥伦比亚居然也有“花木兰”……木兰打仗是替父从军,而她又是为了什么?真不知道她下战袍,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是怎样的光景。风太息心底的好奇心悄悄地浮了上,到底还是少年郎啊,在风太息的心目中,打仗比大老爷们还勇猛的女人应该长得五大三粗,不过看她的身形也不像,要不然她就是脾气火暴的母老虎,没想到,解下戎装后的“花木兰”居然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大姐姐。
“你在看什么?是阿廖莎吗?年青人?”苍老的声音将风太息从沉思中唤醒,没想到刚才自己居然想得出神了,连老人说什么都没有听到,风太息不禁脸上一阵发烫。
那个大姐姐叫阿廖莎吗?她为什么会给我一种奇特的亲切感?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眼熟,仿佛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到底在怀念什么?喔,对了,我小的时候,马清姐姐也曾经这样温柔的看着我,把我抱在怀里给我讲故事。风太息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你要好好的活着,我也会努力的活着,我终有一天会把你救出来的……
风太息勉强裂嘴笑道:“老爷,村子里妇女都留下来种田,只有男人才加入了游击队,为什么她会参加战斗呢?”
听在到风太息的提问,老人陷入对往事的回忆,“我是看着阿廖莎长大的,她是我们村子里最美丽动人的姑娘。由于由于缺医少药,她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就云世了,阿廖莎的父亲将她看成唯一的心肝宝贝。那个时候,我们的村子还在山外,当时阿廖莎的父亲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我们的生活虽然清苦倒也能够勉强维持下去。”
“一天,一头肥得像头猪的白人税务官来到我们的村庄,他说我们非法种植罂粟,按理要将我们全村人都关进监狱,但是只要我们每个人补交一千美金的税款,他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是污蔑!绝对的污蔑!!这也是最无耻的敲诈!”老人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气愤填膺。
“老村长上前理论,却被他随身带来的税警打倒在地,虽然大家上前阻止,但是等那些混蛋停下手脚的时候,老布鲁特(阿廖莎的父亲)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临走的时候,税务官还恶狠狠的留下话,如果他下次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收到税款,就把我们全部扔到监狱里去。事后,村中的巫医大人发现老布鲁特的脊椎骨已经被那些税警打断了,可怜的布鲁特下半身完全瘫痪,眼见自己康复无望,他将村长的位子传给了村中一个叫卡鲁依的年青人。”
“卡鲁依是我们村子里最强壮、最勤劳的小伙子,他很喜欢阿廖莎,开始勇敢的追求她,没多久,两人就变得形影不离,在大家的眼里,两个年青人是天生地造的一对。老布鲁特对卡鲁依非常的放心,那个青年人非常优秀,而且又将成为自己的女婿,于是老布鲁特选择卡鲁依做为自己的继承人,在征得长老的同意后,将女儿和村子一并托付给了他。”
“但是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过了一个月,那个该死的税务官又回来了。气血方刚的卡鲁依对贪婪的税务官非常愤怒,新仇旧恨让他冲动的组织起几个村中的青年用自制的土枪将税务官和税警们全部赶跑了。狼狈逃回城里的税务官吞不下这口恶气,于是他恶人先告状,谎称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在种植罂粟,村子里还有不少**军游击队的成员。在接到税务官的报告后,城里的军队立刻开进了我们的村庄,直升飞机在村子上空盘旋,载满军人的卡车在村子里横冲直撞,因为卡鲁依手持武器被政府军的军人当场打死,所有的村民都被驱赶到村前的广场上。指高气昴的税务官指认出那几个把他们赶跑的年青人,污蔑他们是FARC的成员。军队轻信的听信了那个混蛋的谎言,没有经过任何法律程序和审理,不问青红皂白就将那几个年青人全都枪杀了。”
老人朝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呸!说什么处理极端主义份子不需要经过审理,我看军队与税务官是狼狈为奸!他们在村子里连一颗罂粟的种子都没有找到,我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劳作,怎么可能有游击队呢?但是军队在又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草菅人命了。这群混蛋还将瘫痪在床的布鲁特带走了,硬说他是唆使村民暴动的主谋。无论如何也要先把老布鲁特从监狱里救出来,他的身体在监狱里根本撑不下去,大家为了把老村长救出来想尽了各种办法,但是镇上的法院要求至少要交纳十万美金的保释金,老布鲁特才能接受保释,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传来要我们去认领尸体的消息,老布鲁特在监狱里自杀身死了。在短短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阿廖莎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受到剧变刺激的阿廖莎性情大变,不复以前开朗的样子,我们再也没看到她笑过,她还发誓要为父亲和未婚夫报仇。”
“阿廖莎说服了村中的长老,税务官总有一天会去而复返的,只有将村庄迁到FARC的地盘上就不用再忍受政府和官吏的盘剥。民族解放军在知道我们的经历后痛快的收留了我们,将我们安置到现在这个地方。虽然这里生活不便,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学校、没有医院,而且土地也更加的贫瘠,但是同过去提心吊胆的生活相比,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至少这里不会有像吸血鬼一样的税务官,不会有凶神恶煞的军队。我们在这里落下脚后开始推举新的村长,因为阿廖莎是老村长唯一的女儿,又是卡鲁依的未婚妻,大家一致推举阿廖莎作为村长,但是她却断然拒绝了,而且她还主动要求参加民族解放军的游击队。虽然我们竭力的劝阻过,却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定,而且在她的号召下,村子里很多的年青人也跟着加入了游击队。不过玻利瓦尔对我们村子里的人特别关照,不但安排了经验丰富的游击队长带队,而且将这支游击队的活动范围画定在离穆西村不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区域里,那里算是战场的后方,大规模的政府军并不多,而且随时可以撤回来保护穆西村,因此游击队每个星期都能回来住上一两天。村子里其他的小伙子都说她打起仗来比男人还要厉害,活像一只雌美洲虑,开始我们还担心她承受不了残酷的战争,但是看到她同小孩子在一起时露出的温柔笑容,我们就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学会了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