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拔剑
潇潇一晌残梅雨,独立无情绪。且随湖柳入微茫,浑记荷花那日小池塘。人生多少春秋里,留住一冬季,怎禁妩媚破东风,几缀杜鹃红在雨丝中。
冬天的雨水总是冰凉刺骨,林渭烽此时的剑锋也同样冰凉,同样刺骨。
但他还是没有动,站在那里左手紧握着剑鞘,眼睛死盯着文静峰。
忽然,文静峰已经出手,“呛”地一声,软剑应声弹出,龙吟不绝。
灵蛇般的剑法如天山瀑布直泄下来,滔滔不绝,一瞬间已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剑剑相扣,毫无破绽。
便林渭烽还是未动,因为他看得出对手刺出的这四十九剑都是虚招,他若拔剑必露破绽。
忽然,就在文静峰的软剑离林渭烽的咽喉还差五公分时,剑身一晃,所有的剑招竟由虚变实,所有的虚招全变成了实招,这一虚一实之间又已暗藏了无数杀机。
“好剑法”一旁观站地燕东鹤惊叹道:“实在是天下无双之剑啊”
“哦?”易俊郎笑道:“那依你的高见看来,这文静峰岂非已稳赢不败了”
燕东鹤笑道:“那倒也不见得,文静峰连刺四十九招虚剑,便是想探一探林渭烽的虚实,直至剑锋至林渭烽咽喉五公分处,他还能气定神闲,丝毫不乱,光这一点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做的到的,想来这少年在剑法上的造诣也绝不低于江湖中任何一位剑法名家,这一战有得看”
易俊郎又道:“方才文静峰那一招的确历害,这一剑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后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的确已可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燕东鹤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一剑已可堪比当年叶孤城的那一招天外飞仙了”
易俊郎接着道:“而且,他的剑法刺出飘逸洒脱,无拘无束,心中了无牵挂,他的心境已达剑法最高境界”
燕东鹤惊奇道:“他面对林渭烽这样的剑法高手,心中也没有丝毫拘束吗”
易俊郎道:“这一点,我也很奇怪,他似乎已十拿九稳,必胜无疑”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雨点越下越大。
文静峰的剑招穷追不舍,剑剑将刺要害,林渭烽也还是未拔剑,只是展开身法,不停闪躲。
“他输定了”易俊郎道。
燕东鹤点点头道:“你也看得出林渭烽输定了”
易俊郎道:“我说的是文静峰输定了”
燕东鹤转过头,看着易俊郎道:“他怎么会输”
易俊郎道:“你看不出林渭烽的剑?”
燕东鹤道:“我只看得出他被逼的根本无法拔剑”
易俊郎道:“你刚才也说文静峰的剑法已可堪比叶孤城,那么林渭烽的境界则可直追西门吹雪”
燕东鹤惊呼道:“西门吹雪?剑神西门吹雪,从何处看出这少年已达剑神境界”
易俊郎道:“林渭烽三岁握剑,四岁练剑至今已练十五年,你可知他的剑为何历害”
燕东鹤道:“他的剑无招无式,速度惊人,更以左手练剑常常出奇制胜。”
易俊郎道:“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剑最历害的是哪一点”
燕东鹤想了想,道:“不知道”
易俊郎看着还在闪躲的林渭烽道:“他练剑十五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只练拔剑,所以他最历害的便是他拔剑的那一瞬间”
燕东鹤道:“那他为何现在还迟迟不肯定拔剑”
易俊郎道:“他的剑一担拔出,就绝不会失手,剑出必亡,所以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不会拔剑”
燕东鹤道:“你的意思是他只要拔剑出鞘,文静峰就必死无疑?”
易俊郎道:“是这样的”
燕东鹤道:“你凭什么认为他有拔剑的机会呢”
易俊郎想了很久,才缓缓道:“文静峰已经中毒了”
燕东鹤道:“什么,他中了毒?”
易俊郎道:“绝对是这样的”
燕东鹤道:“你怎么看得出”
易俊郎道:“上次我与李霸天决战时,战到最后李霸天的刀势越来越缓,便是中了毒”
燕东鹤道:“可是现在文静峰的剑法还是那样行云流水啊”
易俊郎道:“但他已力不从心,现在他正鼓足最后的力量不想让对手看出破绽,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燕东鹤惊道:“你看得出?”
易俊郎道:“他的眼神至始至终都留意着窗外,想来一定是在等待什么”
燕东鹤笑了,不禁称赞道:“你观察人物果真是明察入微啊”
易俊郎接着道:“等到时机一成熟,文静峰的剑势稍有停息,林渭烽便可拔剑了”
燕东鹤也点点头道:“照这样看来,赢的果然是林渭烽了”
忽然,易俊郎像是想到了什么,箭一般冲了出去想去阻挡住林渭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剑光一闪,林渭烽已经拔剑。
这一剑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就像屋中的烛光,蜡烛点燃,烛光已照亮了整间房屋。
这快得可怕得一剑一担拔出,天下任何人也不可阻拦得了了,易俊郎也不能,林渭烽自己恐怕也不能收回。
“刺”地一声,冰凉的剑锋已经刺进了文静峰的咽喉,文静峰的眼珠似已凸了出来,满脸不信的表情,他的脸已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他握剑的手已因颤抖而变得痉孪,他甚至痛苦地感觉到剑峰刺进他咽喉那一瞬的冰凉和痛苦,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窗外,死死地盯着,好像还在等待在什么。
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是屋檐上残留下的雨滴。
雨已将停,人已死去。
文静峰倒下去的那一刻,眼神已变得呆滞,无神,但他的眼睛却忽然看着易俊郎,看着林渭烽,最后落在燕东鹤那张笑脸上,死死的盯着,脸上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林渭烽已将剑入鞘,眼神中忽然也显露出一抹忧伤。
没有人可以理解一个胜利者赢得胜利后的心情,他们不是兴奋,不是狂欢,而是孤独,是悲哀。
易俊郎看着他,缓缓道:“你胜了”
林渭烽淡淡道:“是的”
易俊郎道:“但我还是迟了一步,没能阻挡你杀他”
林渭烽傲然道:“没有人可以阻挡,包括你”
易俊郎道:“我知道”
林渭烽道:“我也知道你为何要阻挡我”
易俊郎问道:“哦?”
林渭烽道:“你也应该看得出,我杀错了人”
易俊郎道:“我只看得出他中了毒”
林渭烽道:“我知道,所以我开始才没有拔剑”
易俊郎不禁问道:“你杀错了人?你是说他不是那天伤你的那个人”
林渭烽点了点头道:“就算一个人中了毒,他的剑法也绝不会变,他的剑招虽密如天雨,但我还是自信能在五十个回合内找出破绽,拔剑伤人”
易俊郎道:“那么文静峰比当日伤你这人呢”
林渭烽不禁叹道:“当日伤我之人与他相比,剑法犹胜十倍”
易俊郎指了指地上文静峰的死尸道:“你真能确定他不是当日伤你之人?”
林渭烽道:“绝对不是”
易俊郎自言自语道:“看来事情并非我想得那样简单”
天气说来也怪,窗外的雨水早上还是淅沥淅沥到了现在却又是艳阳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