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郎义从医院偷跑出来,摸到了张得志家里,手提一把菜刀,指着张得志说,“让你死个明白,冯平平是我的女人,你敢欺负他,今天我就剁了你。.”
张得志面无血色,但表情依然很平静地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问道,“杀死我之前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郎义”。
张得志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就象掉进了冰窟窿里。面前的少年就是传言中郎家的那个冷血动物。身为平江省委副书记的张得志对郎家当然非常了解。
郎义的爷爷郎猛现任平江省省长,郎猛的表弟是公安部副部长,分管八局工作,和许多领导关系密切。郎家还有一位是总参某部的副职,神秘部门的负责人总是让人也很忌惮。郎义是郎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孙,是郎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听说小小年纪就杀人不眨眼,一身功夫连中央首长的警卫都不是对手。
郎家虽然不能和很多功勋卓著的将帅家庭相提并论,但在当今社会那比他张得志可不是强一点半点。很多时候,势力和实力不是简单的级别和职务对比,牵扯到太多东西。
郎义是个愣头青这是毫无疑问的,张得志丝毫不怀疑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真敢剁了自己,但既然知道对方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奸巨猾的张得志反而轻松了许多。
“郎义,让我说几句话再动手可以吗?”说完趁郎义愣神没有表示反对的机会,张得志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郎义,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你想过没有,冯平平是个可怜的女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你能给她幸福,可你又要来杀我。我知道,我是该死,可你杀了我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想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象当中那么简单,国家机器的强大是我们都无法想象的,我要是被杀震动太大,你难道忘了我不是普通老百姓,我还是个副省级干部。”
看郎义面有犹豫之色,张得志赶紧又接着说道:
“这事是我不对,但毕竟也是你喜欢她之前的事,你说对不对?当时我也是出于丧子之痛,恨她没有照顾好我儿子才报复她,后来其实我也后悔了。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她现在是你的女人了,那我保证今后不会纠缠她,由你来好好照顾她,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可以尽力帮忙。你们还年轻,我都这么老了,拿你们年轻的生命和今后的幸福换我一条老命不值,真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郎义真的犹豫了,虽然他是个愣头青没错,但他不是傻子,不是弱智痴呆,也不是文盲和法盲,杀了张得志是能报仇和出气,但这老家伙说得没错,自己也肯定跑不了。即便有家里的关系和势力不至于被枪毙,那死缓或者无期是逃不掉的。自己死了或者坐牢,谁来照顾和保护冯平平?如果自己真走到那一步,家人会恨死她而不会给她一点关照的。
之前冯平平也说过类似的话,可郎义一是怒气太大,无法自制。二是作为少年的他想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想保持所谓男人的尊严。另外就是他想不出什么解救冯平平脱离魔爪的好办法。如果自己的死能让冯平平获得解脱,那郎义是愿意这么做的。
年仅十六岁的郎义当然想不到去找张得志谈判的方法和手段,而现在老家伙这些话无疑就是通过临时谈判主动服软并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而这个方案让郎义无法拒绝。能活着和冯平平在一起,郎义当然也不想死。
老谋深算的张得志早已料定自己这些话只要有机会说出口,这个被冯平平吸引的小家伙就一定不会再向自己动手。他装着一副可怜样,一副后悔不已的样儿,眼巴巴瞅着郎义,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深怕哪句话不对会刺激到他。
郎义也没想到张得志这老家伙说出这么一番话,弄得他进退两难。杀吧,有很多顾虑,不杀吧,心有不甘。想来想去,来回权衡,最后他终于默默点了点头,原路返回。
第二天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了来查房的冯平平,当冯平平确信这是真的时,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哭倒在了郎义的怀里。
冯平平三十岁整,比郎义大了十四岁,从没享受过爱情滋味的两个人就这么相恋了。
冯平平知道自己和郎义根本没有结果,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个狂野的傻小子。她不奢求,能有一段值得自己永生怀念的时光就足以。她也想用自己的女性的温柔和体贴来关爱这个其实也很可怜的少年。
郎义出院了,冯平平一股脑把自己历年来积攒的假期都休掉了。她象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天天守在家里等候丈夫的归来,做好饭,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把自己洗的白白嫩嫩,用全部身心来取悦心爱的男人。
说冯平平是对郎义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一点都不为过,尽管她也很单纯,但毕竟步入社会多年,生活阅历足够,人生观,价值观都已成熟,她用自己的言谈举止默默影响改变着郎义。郎义也从冯平平身上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女性的关怀,女人的柔美可爱。
郎义变得越来越正常起来。
冯平平怀孕了,她告诉过郎义,即使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不想再有别的男人了,郎义能给她一个孩子那就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所以她和他留下了这个孩子。
没有不透风的墙,郎义和张得志的儿媳妇相好的事情很快就被郎家知道了,郎猛怒不可遏,郎家所有的人都痛骂冯平平不知羞耻勾引郎义。没有人相信郎义这么个孩子会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有这么大兴趣,大把的黄花闺女不去糟蹋,而去拾人牙秽。
郎义确实改变了很多,当警卫去冯平平住处找他的时候,他还和冯平平含笑告别,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能说通家里接受这一既定事实。心平气和地和警卫人员离开了。
郎义对冯平平说过很多家里的事情,也有他真实的想法。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知道自己是郎家爷爷这一脉的独孙,骨子里很传统和封建的曾祖父和爷爷都很溺爱他。虽然吃了很多苦头,但那也是为了他的前途,为了一家人将来能有个依靠,下一代有个顶梁柱。他理解长辈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从小没有快乐,没有朋友,现在并不是要求娶冯平平进门,只是保持一个特殊关系而已,坚持下去,家里一定会妥协和让步。
冯平平怀孕了,这对成天梦想子孙成群的老人来说应该也是好事呀。当郎义对冯平平讲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时,这个可怜的女人也信以为真了。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郎义被关在地下室里三天三夜,没有人来找他谈话,没有人骂他,更没人打他。郎义不在乎,他认为这是家里老狐狸的手段而已。
第四天,噩耗传来。已经忍耐到极点的郎义,轻易地拉开了地下室窗户上的钢筋,钻了出来要去找爷爷理论,可路过一楼保姆房的时候听到了让他昏倒的话。
“那女人真可怜,这次是老爷子亲自去的。”
“是啊,让她吃堕胎药,她不肯,老爷子让人逼她吃,她就跳楼了。”
“红颜薄命啊,如花似玉的人儿就这么没了,可怜肚子里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郎义闻言如五雷轰顶,气急攻心,当时就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疯了,曾经想把全家人都杀了然后自杀。可他没有那样做,一是那些都是自己的亲人,他下不了手。二是他记得冯平平说过的话,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一定要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
郎义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把自己的胳膊咬的血肉模糊。很长时间后他决定逃跑,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离开这个让自己伤心的地方。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生怕自己见到爷爷和其他长辈时控制不住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既然她和孩子已经去了,自己就象和她曾经幻想过的那样去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个平常人的生活吧,再也不想生活在这样冷血的家庭里了。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能下得了手,为什么他们要杀害自己的孩子,那孩子也是姓郎的。
只有十六岁的郎义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黑暗了下来,他没有做到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他想起了趴在冯平平肚皮上对那个未出生的小宝贝说,孩子,我是你父亲,将来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也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想起了自己对冯平平的誓言,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没有人能伤害你,相信我。那个可怜的女人相信了自己,可她却死了,陪着肚子里的宝宝一起走了。如果没有自己,虽然悲惨,可她毕竟还活着,是自己害死了她。
郎义一路哭泣,一路狂奔。跑不动了就爬货运汽车,爬火车。身心交瘁的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一路离开了灵云,离开了平江省。
学了一身本领的郎义走出家门才发现自己没有生存的技能,除了打架杀人,赚钱的本事他什么都不会,空有一身力气。所以他只能卖苦力换点饭吃。在火车站抗大包,在建筑工地拉砖筛沙子,实在找不到这样卖苦力的地方就捡破烂,破烂也捡不着只能要饭吃,可这么高大年轻的家伙谁又愿意给他吃的呢?
从灵云逃出来最初几个月,郎义吃尽了苦头,把这十六年没吃过的苦都尝了个遍。干活被人骗工钱,要饭被人侮辱,捡破烂都被破烂王殴打。可他牢记冯平平的话,不要再对普通人和老百姓动手,他们够苦的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最后终于病倒在滨海街头,如果不是宫老大一念之善,他可能已经客死他乡了。经历过这次死亡威胁后他彻底忘记了恐惧,死都不怕的人还能怕什么呢?他甚至有些渴求死亡,疯狂杀戮的同时也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干脆体面的死法。
逃亡两年多后他想起了冯平平生前的一个愿望,她当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去过青云省的中州大学,很喜欢那所学校。中州大学当年并不跨省招生,而冯平平的学习成绩也只够在平江省读了一个中专卫校,所以这是她人生的一大遗憾。
郎义,现在已经是杨光,决定在自己死亡以前要替心爱的人实现这个愿望,所以他让宫老大秘密为自己把杨光的户口迁移到了青云省,为的就是能顺利考上中州大学。上个月他已经在青云省参加了高考,顺利考取了中州大学,前几天已经拿到了中州大学经济系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