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街还是一如既往那么热闹,人来人往,吵闹声甚嚣尘上。.吴孟达和周星驰熟门熟路带着他们来到街尾一个用竹棚搭建,沥青纸盖顶的大排档。现在才晚上不到10点,里面已经差不多坐满人。来到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工薪阶层,收工后,没有什么地方去,约上三五知己来到这里把酒言欢。周星驰就像在自己家一般,招呼着众人坐下。对在一边正和客人聊天的一位服务员喊道:“奀仔,快点过来。看到我们来了还不过来招呼?”
那边被周星驰称为奀仔的瘦个子服务员迎着声音看过来,满脸油光的脸露出笑容,和那桌人说了几句就快步走过来。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用力的擦了几下餐桌笑道:“星哥、达哥,今天什么风吹你们一起过来的?还带了几位朋友过来,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今天我请客。”吴孟达笑呵呵道:“不用了,今晚这顿是我请,下次再给你这个机会。把你们这里的例牌拿过来,顺便再给我一打啤酒,一会你招呼完客人,也来和我们喝几杯。”
冯逸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吃宵夜,环境实在不是很好,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垃圾,他刚才看过炒菜的地方,只是一个简单的木头车子,在上面架上两口窝就算是一个厨房。旁边就是洗碗和摆放各种肉菜的地方,还有一部不知什么年代的大型冰箱,从外表看来,冯逸骏估计比自己的年纪还大。“吴孟达看着冯逸骏好奇的打量周围环境,眯起他的小眼睛道:“是不是觉得这里很邋遢,我们是早就习惯这种环境,只有这里才可以找到最正中的香港风味。一会你试试就知道,我星级大酒店去过,砵兰街的茶餐厅也试过,‘星光大道’这样的名人俱乐部也进过,但还是觉得这种最有风味。”
冯逸骏虽然出身名门,他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在避风塘就尝试过和成家班的武师喝得烂醉如泥。“达哥说的是什么话,我来了香港都好几年,什么地方没去过,以前和元彪他们在避风塘和这里就差不多。我只是好奇你刚才点的那个什么例牌是什么东西,难道这里不用点菜的吗?”吴孟达和周星驰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吴镇宇和除锦江也都忍不住嘿嘿笑着。欧阳震华看着一脸茫然的冯逸骏,微笑解释道:“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熟客,我也来过几次。这里所谓的例牌其实就是五样菜:豉椒炒蚬、姜冲炒花蟹、腐乳水菜、韭菜猪红和水蛇粥。当然,也有人喜欢艇仔粥或者猪红粥,那就要自己说清楚才行。”
菜还没有上,啤酒就已经放满桌子,除锦江拉着正要离开的奀仔,爽快的倒满一杯酒,递到他手里道:“走那么快干什么,和我们喝一杯,一会再给我那一打来,这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奀仔显然是见多这种情况,话也不多说一句,拿起酒杯就一口干了,还很豪爽的把酒杯倒转过来,意是杯清。吴孟达鼓掌道:“奀仔是越来越能喝了,先别急着走,我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指着冯逸骏道:“这位靓仔叫他阿骏,肥肥的这位叫他华哥,还有这位叫声宇哥就行,还有这位高大的光头哥哥是江哥,阿基你认识我就不说。”吴孟达每介绍一个,奀仔都热情喊道:“骏哥、华哥、宇哥、江哥。”
冯逸骏点点头,他从来就没有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不知该去怎么处理。周星驰看出他的尴尬,在他耳边小声道:“奀仔是个孤儿,自小就在孤儿院长大,读了几年小学就出来跟着社团的人混,后来进了少年教导所。出来之后又和社团的人混在一起,在一次砍人时,把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子砍成终身残废。还好他当时年纪还小,认罪态度又好,判了12年。进赤柱蹲了8年多,去年才放出来。还好他以前跟的老大还算有义气,他出来后给了他一笔钱,他之后就改邪归正,开了这个大排档。你只要不歧视他就行,不要用怪异眼光看他,和他说说笑笑就行。”冯逸骏知道周星驰说的赤柱是什么地方,只是他没想到奀仔这么年轻就已经进去两次。
赤柱是香港人对赤柱监狱的简称,位于香港岛赤柱东头湾道99号,由香港惩教署所管理。它的前身为香港监狱,建立于1937年1月。赤柱监狱以收容男性成年犯人为主。在1937年赤柱监狱建成后,直至1966年秋季最后一个死刑犯被处决的近30年间,香港的死刑全部在该监狱内执行。由于沿用了英国的惯例,死刑犯是不设葬礼的,其遗体会被安葬在赤柱监狱附近的坟场内,他们的家属更没有领回其遗体安葬的权利,甚至无法入坟地内拜祭。按照市政条例,7年后死刑犯的尸骨始交由死刑犯的家属处理,无人处理或认领的死刑犯尸骨,则会交由当时市政事务处移送到罗湖的沙岭公众坟场埋葬。香港的监狱分低度设防、中度设防和高度设防三类。赤柱监狱为高度设防监狱,在囚人士中,内地、香港和欧美的人都有,他们一般服刑都在12年或12年以上。
就周星驰说了这么一下子话,奀仔已经喝下三杯啤酒,脸色变都没变。冯逸骏不得不佩服他,像他这么喝法,看来每晚起码有几十杯啤酒下肚。冯逸骏也来豪爽一回,拿起酒瓶倒了杯酒,对着奀仔道:“今天第一次认识奀仔你,也算是有缘,我也敬你一杯。”奀仔有点受宠若惊道:“骏哥您客气了,难得您不介意来到捧场,不要说一杯,一瓶我也干了。”冯逸骏奇怪道:“我也是达哥带来的,说什么捧场之类的话?”
奀仔扰扰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您刚坐下我就留意您了,我这人做其他事可能不行,但眼光还是有的。就您这身衣服,把我整间铺子卖了都买不起一件。还有随身带着保镖的人,看着就不是简单人物,今天达哥带您过来我这间小店,不是捧场算是什么?请您不要介意我的唐突。”说完就把酒杯中的酒再次喝干。冯逸骏转头往奀仔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原来跟着他的俩位保镖正在不远处流连,还不时把眼光扫视过往的行人,而主要还是留意着冯逸骏周围的情况。
吴孟达也看见他们,对冯逸骏道:“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让他们坐在一边就行,不用整晚都站着辛苦。”冯逸骏道:“不用管他们了,叫他们也不会过来。我们吃我们的,他们自己会搞定。”厨房那边的厨师大喊一声“上菜,一个例牌搞定。”奀仔道:“你们的菜好了,我去给你们端来。”还真如吴孟达所说,这里环境不好,但菜的确很有香港风味。奀仔还没有把菜那过来,一股香味就已经飘向这边。炒蚬的香辣,花蟹的鲜,韭菜和腐乳特有的味道已经传过来,让冯逸骏不由深吸一口,赞道:“真香,达哥还真没介绍错,在酒店里面真没有这种特有的香味出来,还是这种地方才可以吃到正宗香港大排档风味。”
冯逸骏每样都试了一下,味道真的很不错,他可以吃得出花蟹都是新鲜货,绝对不是冰鲜过来的。水蛇段都是又肥又大,很有口感。炒蚬也是色香味俱全,不会有一点泥沙在里面。周星驰还介绍这里的水菜和韭菜都是由新界农场栽种,是奀仔一大早就坐车到新界,亲自买回来,保证是没有农药。冯逸骏从这些菜肴里面可以看出来,奀仔是真的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间小小的大排档里面。
众人边吃边喝,奀仔也不时招呼完客人,就到他们这里聊上几句,喝杯酒。“咦!那个不是大傻哥么?看来今天还真是好日子,所有朋友都过来了。”刚走过来的奀仔突然叫道,大家随着他看向的地方看过去,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件牛仔马甲的人往他们这边走来。冯逸骏看到来人笑了起来,这人他可是一点都不陌生,今年“星光娱乐”的两部片子他都有份出演,演得还是比较重要的角色,他的发挥可是可圈可点,完全表达出恶人的形象,这人就是在片场所有人都喊他为“大傻”的成奎安。
他是香港西贡南围原居民,在拍片之前,成奎安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后来成奎安终因交不起学费,于13岁辍学。成奎安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邵氏电影厂做小工。在电影厂,成奎安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工慢慢变成了道具师、灯光师。17岁那年,他觉得自己做这一行没前途,就跟着几个人到旺角的夜总会和歌舞厅打工,做看场打手,“差不多600块钱一个月”。当时四个人一起干,但成奎安的样子最好认,警察就把他给抓了。进监狱那天,他的孩子刚刚出生两天,连长什么样他都没看到。
出狱之后,无所事事的他对前途觉得很渺茫。一个机会,他在1978年被李修贤发掘,开始在电影演出。在今年年初,李修贤再次找到他,请他出演电影【皇家饭】。第一次可以演重要角色,成奎安兴奋之余也避免不了天天被骂,尤其是他不小心把一辆100多万元的保时捷给撞报销,当时李修贤的脸都黑了,当众骂了他几个小时,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了。而“大傻”这个绰号,就是起源于电影【吉人天相】中首次扮演了“大傻”这个角色,令观众印象深刻,让“大傻”正式成为他的代名词。由于他以前在邵氏做过,和里面的人关系还算可以,“星光娱乐集团”合并邵氏电影公司之后,就把他介绍来拍片,所以才有了他在【英雄本色】和【杀妻二人组】里面的形象。
成奎安长相凶狠,看上去让人惧怕。他却是经常在片场自己正名:“人不可貌相,我可以连任我们那个村的村长,就可以证明我是好人!而且不拍戏时,我就呆在家里,是百分之百的‘好男人’。”这两年拍片以来,钱来的比较快,而他本身又是个不怎么会理财的人,看上去是有不少朋友,但原来所谓的友情都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他喜欢一大堆朋友一起吃吃喝喝,每次朋友聚会都慷慨解囊,钱就这样全部花掉。除了嗜酒外,每天还烟不离手,自己抽之余,也不忘与朋友分享,几乎一天两包。这时的成奎安,每天花天酒地过得好不快活。
由于冯逸骏是背对着成奎安,他也没有留意到他。不过他可是在庙街混了不少日子,和这里所有人都很熟悉,奀仔的大排档自然就是他常来的。吴孟达和周星驰也是在这里和他认识,大家都同在一个圈子里混,虽然一个是电视,一个是电影,但在这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来一去,大家也算是熟络起来。成奎安也看到已经站起来的吴孟达和周星驰,笑呵呵道:“看来来得刚好啊!可以有顿好的吃,今天是谁请客?不介意算上我一个吧?”
吴孟达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来了也没多久,你来了刚好,我们可是很久没有好好喝过。”奀仔马上在冯逸骏身边在摆张凳子,成奎安和众人打着招呼就坐下。转头看看身边的是谁,他整个人差点都跳了起来,看着冯逸骏笑眯眯看着他,成奎安混身不自在道:“原来是冯老板您啊!呵呵,没想到您也来这种地方吃宵夜?”冯逸骏似笑非笑道:“怎么我就不可以来吗?我和达哥,还有星仔都是好朋友,他们说请我出来吃宵夜,我也好来尝尝正宗的香港特色风味。你怎么这么空闲?不用拍片吗?”
成奎安摇头道:“本来已经接了【英雄本色续集】,不过前几天又说要暂时推迟。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公司准备弃用我了?”冯逸骏道:“你怎么有这种想法?【英雄本色续集】推迟拍摄是因为阿翁快要分娩,不可能让她刚生完就来拍。公司不是还有一部【英雄好汉】的电影吗?我看过演员表上可是有你的名字?好像阿江你也有份是吧。”除锦江点点头,其实他这两年来接拍过不少电影,但都是些龙套或者小配角,比起成奎安他还有所不如。
“那部片子不是还要等发哥和华仔么?我现在可是和无业游民差不多。”成奎安差不多是抱怨的语气。吴孟达不管他一副唏嘘样,取笑道:“你傻哥要是少抽点烟,少出来和那些人混,你的钱都够你在围村建好几间村屋了,还什么无业游民。看看你今年可是片约不断,钱还少赚了吗?”给人直接揭穿,成奎安只好用傻笑来掩饰。冯逸骏道:“你放心吧,既然已经给了你角色,公司是不会临时变卦的。明年还有不少片子要开拍,自己努力去争取,你的表现可是看在导演的眼里,他们觉得合适,你就有机会。”冯逸骏的话让成奎安充满信心,他对拍电影可是除了赛车外最喜欢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