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成奎安加入,气氛热闹很多。在座诸人都知道冯逸骏的身份,说话自然就不是很放得开。吴孟达可以说是在座众人最老资格,入行十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一眼就看出他们都怕说错什么话,从而得罪冯逸骏。他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冯逸骏的为人,但听发哥和周星驰也说过不少,看着刚加进来的成奎安有些话还不敢说得太表面化,他知道自己不出面,今晚这个聚会就,没什么意思。“你们怎么这么说话,不会是骏仔在这里就怕了吧?他可以坐在这里就当你们是朋友,不要有什么顾忌,高兴就笑笑,不喜欢也拿出来说说。”
周星驰也道:“阿骏是个没什么所谓的人,你们看看他可以和我还有加菲猫做朋友,就知道他这个人不是那种眼高于顶之人,大家说话就不要像现在这样憋着,有什么不可以摊开来说的?”冯逸骏道:“是啦!达哥约我出来和大家吃宵夜,大家当我是朋友就行,不要看我有什么身份或者职位,我也只是一位演员。来,我敬大家一杯,祝各位星途顺利,片约不断。”
“早就该这样了,我憋得很辛苦。有位大老板坐在身边,我可是周身不自在。在这里我当你是朋友,叫你一声阿骏,希望你不要介意啊!在公司你还是冯老板。你后面那几句话我就最爱听,大家片约不断,大赚特赚。”成奎安也随之拿起酒杯,和冯逸骏还有吴孟达他们一一碰杯。有了这个前提,大家也放开来。冯逸骏也听到很多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的演员辛酸史。
像成奎安这种外面不讨好,有没有一定背景的演员,在这行混实在很辛苦,他们可以说永远都不可能有做主角的机会,也很难可以尝试不同的角色。就和吴孟达所说,成奎安的样,不用化妆就是一副恶人相,导演绝对不会让他演什么忠义好人。据成奎安自己说,导演一般称他们为特型演员。演什么古惑仔,社团老大、猥琐恶人就一定有他们的份。在片场这种演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找到,他们认识的也只有一两位,所以他在入行之后,片约才会这么多。
冯逸骏真的很好奇,演恶人要演得全身,不但要有演技,外型也同样重要。找个面无三两肉的排骨精,大风点都可以吹到的人,他只有做“道友”(吸毒者)的份。成奎安这种看上去就是恶人,还有他说话时大声大气,满脸横肉,还真的可以吓到人,这种人不做恶人可就浪费。“傻哥你还认识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一下?”成奎安拍胸口道:“没问题,他们平时一般都是在各个片场傻混,有通知就开工,没事就和那些工作人员打屁,下次我带他们出来给你认识。”
“他们原来也是演员来的啊?那就好,你也知道‘星光娱乐’新成立没多久,需要很多特型演员,你可以介绍他们过来面试,要是合适,公司可以和他们签约。”冯逸骏的话还真让成奎安吓了一跳,“签约?你说的是要和我们签片约?”冯逸骏摇头道:“不单是片约,要是你们愿意,还可以签经理人合约。以后你们的所有接拍电影都有专人去安排,当然是先以公司的电影为主,要是其他公司邀请,视档期来决定。至于细节,你还要找你的朋友一起去公司的人事部商谈。”
成奎安还真为冯逸骏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晕头转向,他一向都认为自己是那种完全不入流的小演员,有电影拍也是因为自己长相够凶恶,没想到居然还有公司肯和他签经理人合约?真是天上掉下馅饼,出门踩到狗屎。“冯老板您说的话可要算数,我都是粗人来的,您这么说,我可是这么听,别到时候我通知了他们,去到公司又没有这么回事。”冯逸骏一拍自己脑袋,苦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和你开玩笑吗?不是说过坐在这里的都是朋友,难道你连朋友都信不过吗?把你朋友的名字说出来,我马上通知人事部,你明天通知他们,让他们都考虑清楚后就可以到公司去。”
成奎安不停点头,不好意思道:“我怎么会信不过您呢?他们一个叫黄光亮,一个叫陈惠敏,还有一个以前也是你们无线电视的,叫吴志雄。我听说他十多岁就进了邵氏做龙虎武师,74年转到无线电视拍剧,还在【网中人】、【狂潮】等电视剧中做个小配角,在八三年拍一场跳楼戏,他严重受伤,针灸、跌打、西医,足足医了一年才复原,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片场打杂。”
冯逸骏点点头,“你明天找到他们,问清楚他们的意见。当然,我尊重你们的意愿,就算不签经理人合约也行,改签片约也可以,我会交代人事部那边的。”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提电话,打到曾励珍家里,把情况说清楚,得到她回答才挂机。成奎安在冯逸骏打电话时就一直听着,当冯逸骏挂机后问道:“怎么样?”“行了,这几天,你们上班时间到公司人事部找曾励珍经理就行。我和她说清楚,到时候她会安排好的,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呵呵!”成奎安可是真的很感谢冯逸骏,虽然他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对于他们这种没相貌的小演员来说,有电影公司看得起他们,还承诺和他们签约,实在是绝无仅有的事。吴孟达他们都举杯向他祝贺,周星驰脸上虽然也是满脸高兴,但也掩饰不了眼中的妒忌和羡慕。他突然开口道:“阿骏,我已经向公司提出调进戏剧组,不过就是还没有回应,你可以帮我问问吗?我主持儿童节目已经够久的了,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拍摄过一部像样的电视剧。”
“嗯,这个没问题,我明天回去就去帮你问一下。你也知道,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就算你调进戏剧组也不一定马上就可以得到好的角色,到时候还是要看他们的具体安排。”
“这个我清楚,我就是想拍剧,一个小配角,有那么几句对白就够,我也不强求有主角我演,自己知自己,就算真给我个男主角,我现在也没有那个把握演好。”
吴孟达再次举杯,他可不想让周星驰的郁闷样影响到气氛:“为大傻可以签约,为星仔可是顺利调到戏剧组,放低一切不开心的事,明天会更好!干杯!”“干杯”所有人对都同时站起来,举杯互相对碰,把杯中啤酒喝光。这杯酒的见底,气氛再次活跃。吴孟达也再次让奀仔加菜和上酒,餐桌上的酒菜都已经差不多吃光喝干。
众人正是高谈阔论,奀仔也趁着没什么生意,坐在周星驰身边听他们说着娱乐圈的不少新鲜事,还有拍剧时的苦与乐。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奀仔死去那啦!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五六个穿着古灵精怪的年轻人在一边用力拍着桌子喊道。几个本来也过来吃宵夜的人,看到这群人,马上离开。是人都看出这些是什么人来的,庙街可是出名品流复杂,没有必要为了吃宵夜而惹上麻烦。
奀仔听到,满脸堆起谄媚的笑容,快步走过去。“海哥今天可真早啊!快请坐,想吃些什么,群殴请客。”带头那位叫海哥的大模大样的“嗯”了声,招呼和他一起来到的几人坐下。“快点去拿酒来,还有给我们一个例牌,我要猪红粥。给我们拿几包烟过来,快去。”冯逸骏他们也只是看了几眼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有成奎安和周星驰皱着眉头。
冯逸骏发现成奎安的异样,奇怪问道:“傻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成奎安点头道:“你看到那几个人了吗?他们都是这一带的古惑仔,平常都是在庙街混。带头那个海哥,我听说是联胜英的人。”周星驰也接口道:“没错,我见过他几次,是联胜英派在庙街的小头目而已。在这里这种人是最多的,各个社团都有人在争夺这里的利益。”
他们这么说,还真让冯逸骏有点兴趣,他和香港各大社团的龙头关系还算不错,至于他们的势力范围就一点也不清楚。他也只是之前仅有的几次打交道,知道新义安一般都是在铜锣湾和西环发展,有时也会到湾仔。14K大部分在荃湾和元朗,还有新界部分地盘。联胜英则是在尖沙咀,还有如和安乐在旺角地区,和胜和在深水埗,和胜义在佐敦道北角和油麻地地区,香港其他一些地区都有各自的社团在经营发展。当然,由于帮派经常出现纷争,地盘都不是固定。
“庙街真的有很多社团的人在这里混吗?怎么我刚进来时都没怎么发现?”冯逸骏真的没想过有一个地方会这么乱。周星驰这段时间都在庙街,他知道的比较清楚,也由他来给众人解惑:“我没有算过有多少社团在这里安排有人,就我知道的就有新义安、联胜英、14K、福义兴和和乐安。加上庙街本身就是三不管地带,警察十年都不进来查一次,就是报警也是慢吞吞的过来,真有人在这里被打被砍,警察也是走过场看看就算。阿骏你没有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当然就不清楚那些是社团中人。你看到的一些卖翻版,卖假货和带着**出钟的‘马夫’,他们就是社团的人。老大通知做事,他们才会拿家伙跟着,他们在这里摆档就是赚点生活费。”
“他们自己摆档赚钱过活?社团难道就没有钱给他们过日子吗?”在冯逸骏看来,既然加入社团,怎么也算是一份职业,虽然这份职业见不得光。周星驰道:“这是当然的,在社团你没有职位就没有收入。一般混过一段日子,好运的就有老大看得起,让你去看场子或者跟班,那么你才有些收入。那些在最底层的成员,不是社团安排做事,那么他什么收入都没有,一切都是要自己搞定。老大要是有事,有专人CALL他们,那么做完事之后,就会有顿好的吃,可能还会有点辛苦费。混社团的人并不是外界看得那么好,有时候死在外面都没人收尸,社团最多就是给几千块安家费就是一条人命。所以在庙街这种三不管地区,不少低级的社团成员都会过来找些‘外快’,所属社团也乐见其成,不出事就当看不见。出事的话,他们也有借口插手进来占便宜。”
冯逸骏还真是第一次听有关香港社团底层成员的苦况,他们辛苦给社团做事,为社团卖命,得到的可能只有几顿饭的温饱。可以得到赏识而上位的人是少之又少,他们可以说是把命拿在手里去拼出来,所以在社团成员里面流行一句话:“一命二运三风水”。你命好死不去,运气又来,加上家山有福,那么你才有机会上位,才可以一步一步往上爬,只有做到白纸扇和红棍才算是在社团有说话权。不然你永远都只能是“行又行先,死又死先”。
他们还在这里聊天,奀仔那边就已经吵起来。“海哥,我这里一向都是交钱给B哥,你这么插支脚进来,我怎么交代?”“我管你怎么交代,你要不就交钱给我,要不就不用做生意。我也不要你多交,你给啊B多少就给我多少。”海哥一副吃定奀仔的样,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位,估计也是跟这位海哥,看到海哥嚣张的大哥样,都不由七嘴八舌的笑话奀仔。
几年的牢狱生涯,已经把奀仔刚出来混时的锐气磨平,他现在只想经营好这间大排档,过些安稳日子。海哥他们这么说,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甘心。冯逸骏看出奀仔不情愿,问道:“奀仔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成奎安摇头道:“你可不要乱来,这些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交保护费是在庙街生存的准则,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在庙街摆档,就要找个老大照看着,那么保护费就地交。这次我们帮了他,下次这个海哥又来,奀仔就会不得安宁。除非照看这里的啊B出来摆平,不然奀仔是有得烦。”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奀仔那边还在继续讲数。“我也出来混过,规矩大家都知道。海哥你想让我给钱也没问题,那么你和B哥打声招呼,不然你来拿完,一会B哥又要来拿,我有多少钱都不够。”海哥把拿着的酒杯扔在地上,一脚踏在凳子上,嚣张的指着奀仔道:“挑,你还以为是十年前啊,你过时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钱你是给不给?给钱就大家都好过。要是不给,那么今天我就帮你收摊。不要以为啊B就可以照的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