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服口服!”石像几乎想都没有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吐出这四个字,面露敬佩之色,沉声道:“你骑术高明,枪法精妙,怕已有十几年的造诣。.”
石破天摇头笑道:“你说错了,我学会骑马才不到一个月,练枪也才是从**天前开始的。”
石像面露不信之色,他双目灼灼的注视着石破天,见他神情真挚,不似作伪,迟疑半响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那你便是当世少有的奇才。”
石破天一收长枪,淡然笑道:“天下如此之大,不闻达于世的能人异世多不胜数,我可不敢自大的妄称什么当时奇才!”
石像喉口一松,愕然望着离开喉咙那道寒气逼人的利芒,不解道:“你竟要放了我?”他对石破天由衷佩服,所以‘老子’之类的粗话对他也尽量忍而不吐。
“我不放了你?那还要怎么样?”石破天笑意吟吟的望着他,眼神里流露出询问的目光。
“我杀了你的神马?你该杀掉我为它报仇。”石像扬了扬手上的马脑袋,从他扭断马首那一刻起,心里便无比懊悔,如此天下罕闻罕见的神马便要死在他手上,不免觉得可惜。
“一头畜生而已,怎能用人命去抵偿?再说,它虽然是铁勒良种,却是一匹普通的战马,非是什么神马?石像兄用不着自责。”石破天心中好笑,其实那匹战马就算没有被石像杀死,但被他强行灌注真气改造和控制,战马突然间突破身体极限,过后也要暴体而亡,御马术虽是天下奇术,但对真气载体要求也极为严格,若非是绝世好马,普通战马根本承受不住源源不断的真气肆虐。
石像却不知中个情况,以为石破天在宽言抚慰,当下心下大为感动,连忙说道:“那怎么能行?不如我砍下来一只胳膊,为你死去的神马抵罪。”
他脑筋有些直,说到便就要做到,话音一落,便蓦然从身旁大汉的腰间抽出佩刀,猛地向自己左臂砍去,几乎在同一时间,石破天闪电般出枪,在众人惊呼声中,架住下落的长刀,急道:“住手,不过一匹战马?你何必要自残身躯?
石像瞪着铜铃般双目,嘶声道:“可是因此欠你一个人情,我心中难安。”话音一落,刀下加力,可石破天长枪如铁锁横江,半点动弹不得。
“一匹战马换一个好朋友,我觉得值了。”石破天双目灼灼的望着他,语气斩钉截铁,无比的肯定。
两人目光相触,从石破天的目光中,石像感受到一股真挚的情义,忍不住心中激荡,脱口说道:“好汉子,我石像粗汉一个,承蒙兄弟看得起,今日便认了你这个好朋友,日后水里火里,绝不皱眉。”他自幼孤儿,又性情粗狂不羁,生平几乎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得石破天认可,心里涌起一股无言的感动。
石破天收回飞龙枪,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亲切道:“既然是好朋友,好兄弟,就不可自伤身躯了,否则兄弟我定会心中难安啊!”
石像眸子里闪过一丝感动,低下头道:“石兄弟战马通灵,却就这样惨死在我手下,我石像发誓,有生之年定会找一匹同样的神马还于石兄弟,虽然可能性极小,但我绝不轻言放弃的。”
他说话声音虽小,但语气里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石破天连忙劝阻道:“石像兄勿要当真,非是这匹战马神通,而是兄弟我练有御马奇术,才随心所欲的驱御战马,那死去的马只是普通的战马。”他可不想让石像把后半生浪费在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上,所以在众人面前道出了原因。
“什么?”石像牛眼瞪大,奇声道:“你说的是真的?被我杀死的那匹马只是普通马儿?”
石破天笑意吟吟的点了点头,石像确定他没有说谎,迟疑半响,这才摇头叹道:“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等御马奇术?我石像今日也算开了眼界。”
“石像兄若是有空,不妨来我营中做客,让兄弟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并抽个时间探讨一下御马之术。”石破天的声音带着诱惑,石像武功高强,脾气直爽,这样一个人不好好笼络收为己用,任其放流不管,岂不可惜之极。
“你愿意教我御马术?”石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楚王朝门派固步自封,武功绝学掃弊自珍,向来不外传他人,甚至亲传弟子都不会倾囊相授,一个初次见面的朋友,居然愿将自身武学奇术传授于人,他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为何不可呢?”石破天反问了一句,算是回答了石像的疑问,后者心中大为感动,一时之间,只觉石破天英雄豪气,又重情义明事理,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汉子,迟疑半响,叹气道:“好兄弟,若不是有其他重要事情,我石像怎么也要跟着你学这御马术,可惜~~总之兄弟的这番情义我石像没齿难忘,永记在心。”
石破天面露失望之色,抓着他的胳膊道:“既然这次来不了,那就说好了,等石像兄忙完要事,就来马邑郡军营找兄弟我。”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喝光了你的酒,可别赶兄弟走就行了。”石像哈哈大笑,立即抚胸作出承诺。
两人又互相介绍了手下,石破天这才知道那个使铁棍的干瘦汉子叫做于勾,是个锻骨阶段的武士,他和其余的**上身的大汉一样,原本都是万胜帮手下,跟随石像反出万胜帮,两年来游历冀州各地。
这时,日头已经西斜,天气渐渐转凉,石像望了望天色,低声道:“石兄弟,我们今日要连夜赶至上谷郡易县,不能在此逗留了,否则耽误了时辰,就得在山里过夜了。”
“这个”石破天挽留不住,只得无奈说道:“那兄弟我就不送了,还望石像兄忙完要事,早日来马邑郡找我。”
石像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
一言方毕,向后一摆手,众大汉们牵马的牵马,收拾行礼的收拾行礼,忙乱了一会,石像扛着灭龙锤,向石破天拱手作别,赤着脚大踏步走了,众汉子们穿上葛布短袖牵着马跟在后面,于勾走在最后面,向宋黑子拱手笑道:“黑大个,下次见面,咱们两人可要分个高低上下来。”
宋黑子哈哈大笑,冲上前去捶了他肩膀一下,豪气干云道:“瘦小子,我在马邑郡等着你,你就等着被我一顿好揍吧!”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于勾作了个不屑之极的表情,牵着马转身仰头大笑走去。
石破天目送人走远,这才转过身来,向莫平正一招手道:“大伙都没事吧?”
莫平正连忙上前恭声应答道:“除了土根伤重昏迷不信,还有一位兄弟背部被砸了一棍,受了不小的内伤,其余人都是些皮肉伤,无甚大碍。”
石破天点了点头道:“带我去看看那位兄弟。”
莫平正连忙应是,带着他来到河水边一名半躺着的郡兵跟前,那名郡兵看起来极为年轻,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迹,旁边还有一名身形魁梧,胡须虬髯的郡兵正取了水囊,小心翼翼的喂他水喝。
那名郡兵见石破天向他走过来,神色立变慌乱不安,连忙推开嘴边的水囊,一手撑地想起身行礼,可一用劲,就觉得背部疼痛如裂,黄豆般大小的汗水从额头上涌了出来,沿着脸庞滴落地上。
石破天连忙上前按住他,蹲下身说道:“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石校尉!”那名郡兵的眼睛有些湿润,嘴唇颤抖着吐出这三个字来,声音听起来有一股虚弱感。
“他内腑震的有些移位,要修养十几天才能好。”宋达拉起那名郡兵的胳膊,将手放在他手腕上,闭目深思了一会,才作出判断,他行走塞外多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见惯了病死伤亡,久而久之便也粗通一些简单摸脉手法,虽是粗浅医术,却能大概断出受伤的状况。
石破天心中略宽,迎着那名郡兵又是惊慌又是敬佩的眼神,轻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郡兵突然神色茫然起来,睁着无神的眼睛迟疑道:“我没有名字?”
石破天皱起了眉头,沉着脸道:“怎么可能?你没有名字?军籍怎么造册?点卯如何核查?”
他连声质问,一句比一句话声音严厉,那名郡兵一时哑口无言,旁边照料的那屠夫似的粗壮郡兵却插口道:“回石校尉的话,他确实没有名字,因为从小放牛长大,所以别人都叫他牛娃,他隶属于长枪旅,军籍里造册的名字也叫做牛娃。”
“哦!”石破天应了一声,把目光投在那名年轻的郡兵身上,见他脸色涨的通红,却是没有反驳,便知道那粗壮郡兵说得没有错。
那粗壮郡兵又接着说道:“石校尉,牛娃一直想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可是营里识字的兄弟却很少,想帮这个忙却肚子里没有墨水,就这么一直拖着,石校尉您能帮他取个名字么?”
“屠老六,你好大的胆子,这里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莫平正脸色一变,急忙喝斥一声,他只觉这等琐碎小事,拿来麻烦石校尉,却是大大不该。
石破天转头瞪了他一眼,向屠老六点头笑道:“你叫屠老六吧!不错,有胆识,既然这样,我便给他起个名字,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屠老六得他夸奖,又听他愿意帮牛娃起名,心里乐开了花,咧着嘴大笑起来,躺在他怀里的牛娃耳听着两人对话,心神一阵剧震,神色立即激动起来,他被人叫了十六年的牛娃,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像别人一样,有个拿出手的大名,当别人问他名字时,他能说得出,并能写的出,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心愿,会由石校尉来帮他实现,只觉今天这一棍子被打得不冤,否则如何得到石破天垂询甚至赐名呢?
石破天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了两步,忽然止住脚步,对着牛娃郑重说道:“真汉子,应担有胆识,有担当,这样吧!不如你就叫担当吧!这姓氏么?”他皱着眉头接着说道:“不如就跟着我姓石吧!就叫石担当,你看怎么样?”
“石担当,石担当!”牛娃低头默念了两句,觉得颇为顺口,其实只要石校尉给他起名,就是阿猫,阿狗之类,他也是甘之如饴,更别说其他,忙不迭点头表示愿意,兴奋道:“好名字,我愿意,我以后不叫牛娃了,我叫石担当,我叫石担当。”他神情激激动,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说到最后二句话时,几乎是吼叫的说出,好像要告诉全世界。
“牛娃,你瞎吼叫什么?”屠老六笑骂了一句,却立即被牛娃纠正道:“别叫我牛娃了,我叫做石担当。”
“好,石担当!这名字倒是威风的紧。”屠老六哈哈大笑道:“还不快谢过石校尉。”
石胆当回过神来,迎着石破天笑意吟吟的面容,只觉一时激动难当,眼泪涌向眼眶,哽咽道:“石…石校尉,您的大恩大德,我牛……石担当这一生都记在心里,誓死报恩,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他后面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让人不容置疑,石破天一时感触,起个名字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让士卒卖命,军心得从细节做起,他吩咐旁边莫平正说道:“听说你原本是个秀才,应该识文断字,石担当这三个字可会写。”
莫平正忙不迭的点头道:“属下自然会写。”
“好!”石破天点了点头,指着牛娃说道:“今天回去后,你就教会他写石担当这三个。”
“属下遵命。”莫平正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任务呢?一听只是教人写字这样简单的事情,不觉心里有些不以为意。
这时,一阵凉风涌来,烈日没入云层中,石破天向跟在身后的宋黑子、宋达吩咐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宋达连忙将自己的战马牵过来,为石破天备马,后者去拦住他吩咐道:“石担当受了伤,这一路颠簸对伤势不好,将他放在马背上吧!”
宋黑子率领手下出寨时并没有带马,而石破天带来的三匹战马被石像活活杀死一匹,剩下的两匹按照石破天的吩咐,两个伤员一人一匹,宋达却有些焦急道:“那石校尉,你怎么办?”
“怎么办?”石破天哈哈大笑道:“自然那和兄弟们一样,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一言方毕,转过身去,背着滔滔江水,迎着徐徐清风,朝着来路大踏步走去,融入到午后炙热的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