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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大力先回过了神,拱手对祁山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适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敢问壮士尊姓大名?”祁山抚胸喘气道:“仇老大不必客气。在下祁山,那边两个是我朋友苏宁和苏依水。”仇大力一把拉住祁山的左臂道:“原来是祁兄弟!来,祁兄弟,上我们牟山吃酒去!”一边就要把祁山往前拉。祁山只觉得右臂又被谁拖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熊武,他晃着一张通红的大脸说:“祁兄弟,牟山上的酒是酸的,自然是去我们熊耳山吃酒!”一边又把祁山往后拉。祁山郁闷地想,不是吧,你们两个是山寨老大还是幼儿园的baby啊?这两个大哥好像不是纯粹为了争夺感谢权,而是将赌气争夺的对象改成了祁山而已。再让他们扯下去就要被二马分尸了,祁山气沉丹田,吼出了平生最响亮的一句:“两位听我说!”两人一愣,而后异口同声地说:“祁兄弟请讲。”祁山抽回被两个山寨大哥拽住的手说:“两位头领都是一方霸主,适才二位相争,却不见让这么多兄弟受伤,两位心里作何感想?”仇、熊二人这才注意到满地打滚的兄弟。祁山又说:“实不相瞒,我和这两个朋友有急事赶往汴州。但今天既然碰到了两位头领,也是缘分,我也不急着赶路了。二位能否给我点薄面,和和气气地把双方的误会解释清楚。大家一条道上吃饭,互利合作才是和谐之本嘛。”
短暂的沉默后,熊武用干脆的口气说:“既然是祁兄弟开口了,我熊武没有异议。就怕有些人心虚气短,不敢当面对质。”说着瞟了一眼仇大力。仇大力唾了一口说:“别说当你面对质了,就是对着你祖宗十八代对质我仇大爷也不眨一下眼睛!”祁山见还要吵,连忙劝住说:“此刻多说无益,不如上山好好说。”二人气呼呼地默许了。仇大力帮祁山他们牵着马车走在前面,祁山等人走在中间,最后面是一群三十来个互相搀扶的伤筋动骨的小娄娄。祁山暗想,好在没有人送命,不然这矛盾可就难解了。苏宁悄悄地对祁山说:“你这个呆子,怎么这好管闲事的毛病一点都不改?敢情要娶阿细的不是你,你就不知道着急了。”祁山也小声说:“不帮忙说不定被他们宰了,那时你就是想娶阿细都娶不成了。”苏宁做恶心状说:“我宁可被宰了。”
不到山寨门口,牟山二当家焦良就迎了出来。稍作了介绍后,二当家殷勤地招呼起祁山一行人。当大家最终坐在议事厅时,已经过了个把钟头了。祁山笨拙地开了个头:“仇头领,熊头领是客,你看让他先说怎么样?”仇大力做了个手势表示悉听尊便。熊武也不推让,啰啰嗦嗦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后汉朝廷才刚刚成立,这几年自安史之乱到现在,社会动荡不安,农人哪有心思安心种田,加上气候反常,粮食常常歉收。今年又是一个收成不好的年份,熊耳山的人在半个月前好不容易从蜀地搞到了一批大米,差不多用尽了山寨所存的银子。正当众人兴冲冲地押着大米往回走时,却在潼关附近遭了劫,死了十几个兄。这对抢劫为生的熊耳山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祁兄弟,你说说这口气让我怎么咽得下!”熊武用这句话做了总结陈词。
祁山用安慰的口气说:“熊头领先莫急,听听仇头领怎么解释。”
仇大力气呼呼地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牟山从来不做这种缺德事。顶多抢点奸商贪官的银子、带几个婆娘,却从来没有伤人性命。你要的那批米在我这里没错,不过我们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那米上又没刻了你的名字,我们怎么知道买的是你们丢的米?”
熊武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扣在茶几上:“放你娘的屁!要不是看在祁兄弟的面上,我一把火烧了你们这乌龟山寨!”
祁山若有所思地说:“熊头领息怒。你看会不会是别人冒充了牟山的好汉干下了这桩勾当,却把米又卖给了牟山,既得了银子又嫁祸了他人?”
坐在下手一直没说话的焦良此刻不紧不慢地发言了:“祁兄弟所言极是。那日交易这批大米的正是在下。实不相瞒,我当时就觉得那前来卖米的汉子好生眼熟。哦,祁兄弟有所不知,我们牟山和熊耳山以前一直关系和睦,若不是这次的误会,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熊武似乎听出了焦良的言下之意,气得眼睛发红:“焦良!你这乌**子莫不是想说那个卖米的是熊耳山的兄弟吧?”
焦良毫不畏惧地说:“不错!而且我敢指天发誓我焦良绝对不是信口雌黄!不是自夸,我的记性极好,但凡说过话的人一定不会忘记。熊耳山我也去过多次了,那人虽不曾与我说过话,却打过照面,因此我当时一时未曾想起,只是觉得眼熟。”
熊武将一张红脸又憋成了紫脸。他平日里也并非笨嘴拙舌之人,但这次由于过度激动,竟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祁山连忙缓和气氛地说:“这件事我看其中确实存在很多疑问。大家都冷静一下。”
熊武气鼓鼓地坐下,充血的脑子却也开始冷却了。仇大力跟他是一起出道的兄弟,世道不好,两人分在两处落草,虽相距百里,却常有往来。仇大力确实不是做卑鄙小人的料子。但他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手下会如此恶劣,于是对焦良说:“焦老二,你最擅长画图。画个那龟孙子的人像我看。”祁山听出熊武的口气有所软化,便击掌道:“好主意,二当家不如画出来我们一起看看。”焦良当即同意,遣人取了文房四宝来。
画像刚一画好,熊武就一把抓起来看。熊耳山虽不是大寨,上下却也有数百人,熊武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个娄娄。他看了一阵没认出来,又递给滚在厅前休息的一个娄娄看,那娄娄看了一眼就说:“是伙房的阿三。”一听果然是熊耳山的人,熊武气得七窍生烟,如此说来,那个捡了命回来的兄弟也是他们一伙的。这些人半道上杀了自己的弟兄,再编一派谎言。而后又派了阿三偷偷将米卖给了牟山。出了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徒,简直比遭人抢劫了还要让他脸上无光。
此后极落俗套地演绎了一出感人肺腑的负荆请罪的戏文。仇、熊二人冰释前嫌,又都来拜谢祁山,搞得祁山不知所措,只好抓头傻笑。仇大力又留熊武和祁山等人吃酒,杀了寨里养的猪啊羊的。一盘盘烧得喷香的烤肉摆上来之际,吃了十几天面饼的苏宁和苏依水早就绿了眼,就差淌出口水了。祁山本想解决了纠纷就上路的,看了他两个的馋样,也不忍心拉他们走,只好留下来吃了一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