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李不鸣妻子的病情有了好转,她有了想跟肖杰学习写作的念头。。将想法和李不鸣说了之后,李不鸣毫不犹豫的表示了支持,并将妻子的想法转告了肖杰。下午三点,李不鸣在肖杰的陪同下兴冲冲的买了一台电脑回来。
本来,肖杰考虑到李不鸣的经济情况,建议他买一台经济实惠的二手电脑,可李不鸣却坚持要给妻子买一部最新最好的,这几乎花去了他十年辛苦积蓄的一半,妻子既是责备又是感动。
新电脑以其昂贵的价格成了李不鸣家庭中最受爱护的家电,每天李不鸣都会在妻子使用完电脑后在妻子的吩咐下将电脑用干而柔的毛巾擦一遍,然后像给婴儿盖被子一样的给电脑罩上防尘罩。一段时间之后,妻子的逐渐的熟悉了一些基本的电脑操作,那种一碰电脑就怕电脑坏掉的恐慌心理也已不复存在。让李不鸣感到高兴的是,自从电脑进了家门,妻子的忧郁似乎减少了许多,还时常能看见她嘴角流露出的淡淡的微笑。
写作让妻子找到了心灵的寄托,也找到了安慰,她心情开朗了许多,经常将自己写的并不怎么样的抒情散文和诗歌给李不鸣看,李不鸣总是大加称赞他妻子的文采。可时间一长,李不鸣的妻子开始厌倦那种千遍一律,只会竖起大拇指,一个劲说好的称赞。
这种称赞是溺爱和盲目的,甚至是不经过大脑的,而消杰不同,他能在给予肯定的情况下指出她写作上的缺点,这种理性的称赞及肖杰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让李不鸣的妻子觉得自己的丈夫和肖杰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渐渐的有了一种怪异而复杂的心情。一次偶然的机会,李不鸣的妻子意外得知了消杰也是一个下身残疾的人,复杂的心情突然间变得微妙起来。而这时,李不鸣接到了徐涛让他去凤凰镇的电话。
李不鸣估摸了一下,此去凤凰镇可能需要三天的时间,他请来了保姆,将妻子的生活习惯和平时的喜好详细的交待了一翻。
临行的一天,天很阴暗,地面还刮着风。李不鸣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在妻子依依不舍的目送下上了徐涛的车。因为徐涛说自己有一笔大生意要谈,只将李不鸣送到了车站,并将刘家大宅的具体住址和几百元的生活费交到了李不鸣的手里。
天公不作美,车行到半路之时突然间下起了雨,雨很大,遮住了视线,并将未经修整的小路冲得泥泞不堪,司机不得不被迫停了车。
“该死的鬼天气!”车内有咧咧的骂道。
“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等等吧。”
“这么下下去只怕要晚上才能到凤凰镇了。”有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叹气。
他身旁的一名年约六十,头发微秃的老农神色中流露出一丝诡异:“不是好兆头啊,不是好兆头啊,凤凰镇又要死人了。”
“凤凰镇死的人还少吗?”有人回应道。
“真是怪事,自刘长风瞎了后,这凤凰镇每隔几天就要死一个人,再这么死下去,凤凰镇就没多少人了。”
刘长风这三个字就像一根针似的钻进了李不鸣的耳朵,本已昏昏欲睡的他立刻睁开了眼。
“那个刘瞎子到底是怎么瞎的?”有人问。
“听说是挖了他家后山的一座荒坟后瞎的。”一名青年回答道。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空的黑云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怪异力量的吸引,往中间聚集,越堆越厚,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翻滚的乌云和车内乘客绘声绘色关于凤凰镇诡异的描述相互烘托,让每个人心里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恐惧感。一名胆小的女乘客忍不住的说道:“快别说了。”
越是古怪离奇的事越能引人瞩目,大伙都不在乎女乘客的感受,目光好奇而又紧张的盯着青年。
青年见他的话能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不禁有些得意的掏出了一支烟,点燃后悠悠的吸了几口,却是默不作声。
有人忍不住的猜想道:“怕是鬼上身了吧?”
“这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刘长风要是真干了这偷坟掘墓的事情,瞎了也是活该。”
“怕是蚊虫咬的吧?”有人开玩笑的说,自以为很幽默的扫了一眼车内的乘客,见没人搭理便悻悻的抽起了烟。
“这刘瞎子可真给咱凤凰镇的人长眼啊!”
凤凰镇有三忌,忌口,忌药脚,忌掘墓。
忌口是忌食用野鸡肉。很多年前,凤凰镇有一个传说,说的是一对相爱的男女因为得罪了山林中的猖,被关进了山洞,勤劳而勇敢的阿玛姑娘为了成全姐姐的爱情,答应做了猖的新娘,在成婚的那天,她用刀杀死了猖,而自己也因为中了猖毒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她的灵魂化作了凤凰,每当朝阳升起的时候,她都会飞到凤凰镇最高的山顶,用清脆而嘹亮的歌声为凤凰镇的男女们祝福,祝福他们的爱情能够天长地久。凤凰镇也因此而得名,而那座最高的山峰也被人们起名为阿玛峰。
猖是传说中一种贪婪狡诈,专门在地下吸食人脑的动物。现实中,人们并不知道猖的模样,于是便将形象丑陋的猪当作了猖。
每年的七月二十日,是凤凰镇的除猖日。每当这个时候,凤凰镇的人都会摆上猪宴大席招待亲朋好友以及各方的来宾,并让他们将阿玛的祝福带到各个地方去。
忌药脚是指如果有人生病,吃剩的药渣子千万不能倒在大街上,以免让行人沾染了药渣上的病气。
忌掘墓这几乎是每一个地方都忌讳的,而凤凰镇却是最为严厉。如果有人干出了挖坟掘墓的勾当,那就是缺大德了,在镇里的任何地方,都会遭人的唾弃和白眼。
刘长风如果真干了这事,他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没准他的那双眼睛是某人愤怒之下,乘夜给弄瞎的。
李不鸣有些不安,隐隐的感觉到这个刘长风和自己从小认识的刘长风是同一个人。他正忍不住要问,有人说道:“话别这么说,偷没偷坟谁也没看见。我们可不能因为他眼睛瞎了就说人家干了亏心事,要是这样,这凤凰镇每隔几天死的那些人不都成了偷鸡摸狗之辈了。”
他的话说的在理,李不鸣和好几个乘客都点头表示赞同。青年忍不住的辩驳道:“刘长风偷坟一事我虽然没有看见,却是亲耳听见王二楞子说的,他亲眼看见刘长风上后山,那后山上除了几座荒坟,什么都没有,他半夜去那儿干嘛?”
“没准他是拜祭亲人去的。”有人说。
话未落音,青年立刻接腔道:“谁会半夜给亲人上坟?再说他是从塘口村来的,凤凰镇里根本就没有亲人。”
青年这一说,乘客们都无法辩驳,于是都认定了刘长风的确是干了偷坟掘墓的勾当。部分人的脸上露出了不肖和鄙视的神情。
李不鸣暗自心惊,此时的他已经十有**的肯定两个刘长风就是同一个人。刘长风和他同村,十八岁那年,因为家里穷,刘长风不得不随着一帮招工队的去了沿海地带,临行前曾拍着胸口对李不鸣说,不干出一翻事业绝不回村。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的豪言壮语和壮志**并没有实现,而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在李不鸣的脑海中渐显苍白,就像阳光下最后一片脆弱的雪花,彻底的消融在了李不鸣的记忆中。如果不是因为车上的乘客提起这个名字,李不鸣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这个人来。
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情并不是很好,可听到同村的人混成如此光景,李不鸣心中还是有些凄凉,他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见窗外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于是点了一根烟,头枕着椅背,慢慢的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