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敌人到了两百米的距离射第一箭,七十米的距离射第二箭,然后马上撤回阵中。.”韩怀秋命令道。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韩怀秋欠缺顾忌,现代的长度单位“米”脱口而出,这帮宋人当然听不懂了,听着就是一愣,宋宪困惑道:“韩虞侯,两百米是多远啊?”
韩怀秋这才反应过来,却难得跟他们解释,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总之跟着我射就行了。”
八张弓,八枝箭,均已满弦。视线之中,虎狼之师飞驰而来,每个人的心跳都在随着敌人的逼近而加快跳动。
近了,越来越近了,四百米,三百米……
他的箭锋,已经锁定了目标,那是冲在最前方的一名金人,当然,他的目标并不是金兵,而是他**的战马。这一箭射过去,战马一倒,后边紧跟而上的金骑多半来不及闪避,撞翻四五个当不成问题。
“好吧,把老子当羊一样赶来赶去,现在,该是你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着!
手指微松,离弦之箭破空而出。
山丘之下,三百骑兵飞驰如风。为首那员金甲之将,正是金国西路军元帅完颜粘罕帐下第一大将银术可。
白沙镇一战,银术可损失了四十多名精锐的亲兵,不但让韩怀秋逃脱,还被他拆毁了木桥,这对银术可而言,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此恨不消,又有何面目回去面对完颜粘罕,于是银术可令部下连夜赶制木筏,冒着湍急的河水,强行渡过了金水河,马不停蹄的继续搜寻追击。
尽管他和他的两百七十多名金兵,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孤军深入敌境,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大股的宋军部队,但银术可仿佛是被韩怀秋逼得发了疯似的,明知冒着很大的风险,仍不肯放弃追击。
终于,经过一天一夜的追击,他寻找到了目的,而当银术可发现了前方一队宋军时,他并未能确定,他所要追击的那个凶手就在其中。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他要杀光这伙宋军的决定。
小山头上的宋军一哄而散了,这完全在银术可的意料之中,他太了解这些软弱的宋人了,多少次的交战,面对大金国强大的骑兵,宋军都是不战自溃,战斗往往会演变成虎狼追逐羊羔的游戏。
银术可喜欢那种策马驱赶那些惊恐的宋人时的感觉,这些汉儿的惊叫、哀嚎,甚至是他们脸上怯懦绝望的表情,都会让自己十分享受。
当他的狼牙棒将宋人的脑瓜击碎,当他的马蹄碾过他们软弱的身躯之时,当汉儿的鲜血溅湿他的盔甲之时,他简直兴奋的想要放声高歌。而现在,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挥舞屠刀,将前些天所遭受的闷气渲泄出来。
现在,又将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吧。
“大金国的战士们,去追逐那些软弱的汉儿吧,用你的马刀,让他们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银术可挥鞭高呼,左右的金兵舞刀应合,如同嗜血的狼群,准备品尝它们的晚餐一般。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后,那山丘之上,重新出现了宋军的身影。
银术可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这群宋兵不但没有望风而逃,竟然还敢回来应战,但很快,这种意外就变成了纯粹的嘲笑,他指着宋军哈哈大笑:“愚蠢的宋人,这几个人就想跟我们战吗,我看他们是活腻了。”
金兵们一阵哄笑,银术可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娄胡,那些滑稽的宋人赏给你了,带着你的部下去喝他们的鲜血吧。”
“多谢将军,弟兄们,跟我去砍下宋人的脑袋。”副队长娄胡应声而出,拍马抢出了队伍,五名金兵跟随而出,一马当先向山丘冲来。
这些战士都是成千上万女真士兵中挑选出来的骄骄者,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在银术可看来,只用娄胡那五六人,便足以将山丘上,还有已经逃散的那十几号宋人杀个干净。
勇猛的娄胡一马当先,他已经嗅到了鲜血的味道,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味道啊。
“宋狗,受死吧!”
就在他喊出这句充满蔑视的挑战口号时,破空之声疾射而来,久经战阵的他立时意识到有箭袭来,他的身体本能的往马上一缩。
可惜的是,这一箭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径直射向他的**战马。
只听那马儿一声哀嘶,前胸已正中一箭,剧痛之下,一头便栽倒于地。强大的惯性将娄胡整个人向前甩去,当他落地之时,那受伤之马翻滚的身躯亦跟着砸落,咚的一声,将娄胡的身体重重的压在了那庞大的身躯之下。
随后紧跟的那几骑人马收止不停,尽皆被先倒之马绊倒,立时是人仰马翻,侥幸避过的两名金兵失了冲击的速度,只恐成了宋人的活靶子,只好拨马回头,由两侧望本阵而去。
短短一瞬间,五名精锐的亲兵组成的冲锋队便被宋人击垮,连他器重的副队长也牺牲了,银术可这回心里不由小小吃了一惊,不过,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依旧充满自信,以及对宋军的不屑。
“狡猾的宋人,竟然不射人却射马,尹买,我命你和你的二十余重骑正面进攻,宗欢、李都,各率三十名轻骑从两翼包抄。战士们,为你们的副队长去报仇吧,将可恨的宋狗撕成碎片。”
银术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重新部署了作战计划,这一手正是女真骑兵惯用的正面强攻结合侧后包抄,虽然仅仅是最常用的骑兵作战模式,但用来对付以步兵为主的宋军,却是百试不爽的妙招。
那致命的一箭,正是韩怀秋射出的,而随他一齐射出的其余之箭,却尽数落空。
“漂亮的一箭,韩虞侯,你真乃神射啊。”宋宪忍不住拍手喝彩。
韩怀秋却对自己这一箭并不太满意,他的本来目标是射中那马的脖子,但最后却偏了几分,射中了前胸,遂是哼了一声:“偏了几分,没什么了不起的,别停下,将山坡上那几个金人全给我射死。”
八人再度开弓,将山坡上那落马的几名金兵射成了刺猬。
初次交手上的胜利让韩怀秋尝到了甜头,女真人不可战胜的神话,在他眼里离不值一提更进了一步。
“准备再射,金人的大队人马就要到了,记住,不必射人,全给我瞄准马射。”韩怀秋厉声下令,语气中尽是杀意,而宋宪等人也因第一阵的初胜,失落的信心重新拾起,各人抖擞精神,再度搭箭瞄准。
便在这个时候,金人改变了进攻方略,数十名轻骑兵与大队分离,从山丘的两侧迂回而来。正面,二十余骑重骑兵超越到大队之前,由正面仰攻上山坡,将其后的大队轻骑护住。
一看到这个阵形,宋宪等人顿时慌了神,金人的这等战术,他们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几乎他们所经历的每一次溃败,所面对的都是这般简单却无坚不摧的战术。
宋宪急道:“韩虞侯,金狗使绝招了,咱赶紧撤吧,要不就要被包饺了啦。”
金人自以为他们的战术可以轻易摧毁宋军的战斗意志,然而,韩怀秋却是没那么轻易被吓退的,遂是令道:“你们先退,老子今天要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那一帮军卒们早巴不得撤退,韩怀秋一下令便是驱马向山坡下业已摆好的车阵奔去,唯独宋宪与韩怀秋并肩而立,不曾退去。
韩怀秋弯弓搭箭,口中道:“你怎么还不退?”
宋宪哈哈一笑,豪然道:“我当兵这么多年,头一遭遇见韩虞侯这般英雄的人物,今日我定要与你共进退。”
韩怀秋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软弱的宋军,但眼下,这个不怕死的胖子却让他有点刮目相看,他嘴角微扬,道:“好,咱们一起让金狗瞧瞧,大宋的儿郎并非都是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
两人两弓,毅立于山丘之顶,独挡三面而来的金兵。
转眼之间,正面的重骑率先杀近,韩怀秋又拉了一个满弓,嗖的一箭射出,一道寒光穿过水气浓重的空气,直向敌人而去。
正对面,那一员金人听得弓响,又有寒光迎面而来,料得有箭袭来。然他和他的战马全身披裹重甲,便如一堵钢铁之墙一样无懈可击,又在一百三十余步之外,凭他个人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宋军最好的弓箭手,也绝无可能射穿他的重甲。
那傲慢金兵非但没有任何躲闪动作,反而微昂起身姿,仿佛要以这般不屑的姿态来嘲笑敌人。
噌!
利箭,瞬息已至。
那金兵一声惨叫,神色中流射着不可思议的惊骇之色,却在马上晃了一晃,翻身滚落于地。
那枝箭,并没有射向他的头部和前胸这等要害部位,而是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腋下,而在那里,正是肩甲和胸甲的结合之处,也正是防御力最为薄弱之处。但那只不过是分毫的缝隙罢了,相隔如此之距竟能射中,如此神射之技,实令周遭的金人都为之震骇。
失利之后,金人再不敢小觑山坡上的宋人,而当他们开始正视对手之时,他们便以熟练而敏捷的动作,成功的躲过了再次袭来之箭。
而韩怀秋眼见两箭之后便接连射空,心知金人已有了提防,就凭他这么明显的动作,想再射中恐怕不易,而这个时候,金人已逼近七十步之内,再不撤的话,他二人就要真的被围杀于此了。
韩怀秋并非粗蛮之人,之所以敢不将“临阵不过三发”的经验放在眼里,无非是仗着座下还有匹马,安然撤退还是绰绰有余的,当下遂道:“差不多了,撤吧。”
二人拨头而走,正欲下山,岂知刚走出几步,身后一声惨叫,韩怀秋猛的回头,却见宋宪竟是肩头中了一箭,滚落下了马背。
————
大伙觉得写得还行的话,就多多收藏投票吧,玉葬需要大家的鼓励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