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横的威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当文雅怡笑吟吟的把身份一亮,他就好似就好似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激灵灵地一颤之后,他抬起头来,不住的告饶。
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在文雅怡离着跟前还剩几步的时候。竟是奋起大力哆嗦着两条腿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说:“大小姐恕罪,小的是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罪请小姐看在小的听人挑唆的份上,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小的乐意将功赎罪,小的马上就改”
“听人挑唆?眼下琼州剿匪正急,你这个千户不在前线打理军务,却跑到后面来巡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悠闲啊我问你,谁给你巡查地方的权力,这是听人挑唆?不经按察使就随意逮捕琼山县令,那也是听人挑唆?”文雅怡走到近前,见雷横正可怜巴巴的磕头求告,便嗤笑了一声:“雷千户正着实是识时务的人。既然如此,刚刚我那些疑问你可否解答?”
一想到这个女魔头的来历,别说是他这个小小的千户,就是他哥雷强也惹不起。雷横正就觉的心里憋气,此时支撑着手臂努力抬头瞧了瞧旁边被捆上了的罗信,他立刻开口嚷嚷道:“老爷明鉴,小的是让猪油蒙心肝。这一切都是罗信他撺掇小的干的”
吼出这么一句之后,雷横顿时觉的心头松快了,遂指着罗信又恶狠狠的说:“他对小的说,魏知县打了他的人还挡了他的财路。只要小的帮他出了这口气就行,小的一时糊涂这才上了他们的恶当。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大小姐您的主意。而且这罗信一伙一直都霸占着琼山县的大权,实乃当地一霸,也不知道撵走了多少知县。吞了多少好处。小的虽是千户却也不敢得罪他们……”
自打文雅怡出现再加上雷横态度大变。罗威就感到事情已经偏离了他的算计。待到雷横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反而给他扣了一身的屎盆子,他就是傻瓜也明白大势已去。可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恶气难消,眼看雷横倒戈一击,他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两腿一使劲竟然挣脱了那两个护卫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对着那个叫嚣的正起劲的混蛋狠狠的就咬了下去。这一下用尽了他的浑身气力。这一口下去自然是咬下了一大块皮肉。
关键时刻雷横也不含糊竟然是忍着剧痛一头撞了回去,这下两个被捆了双手的人竟然就在这公堂之上目中无人的对咬起来,看那架势谁又能想到前一刻这二人还是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简直就是生死仇人一般。
文雅怡一直冷眼旁观这几个人做戏,虽然她生性不喜欢血腥残暴,但这两天下来暗中探访之下,熟知这罗信和雷横在当地做的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这回看到他们狗咬狗也觉得痛快,直到觉着瞧的差不多了,方才示意护卫们出手拦住了人。此时此刻,她又瞥了一眼仍站在不远处仿佛老神自在一般的县令魏长生,心中倒觉的这人沉的住气。
这时候,眼看差役上来锁了自己准备架走,罗信干嚎了一声便骂了雷强、雷横无数的话,顺带揭出了两人无数劣迹。雷横恨不的一个窝心脚踹死这个混蛋,可有文雅怡的护卫挡在身前,他根本无法动手。
这当口,却是魏长生一溜小跑的上来,打躬作揖道:“大人,县衙门口任由这伙奸人胡闹实在是太难看了。反正依律也能定他的罪。不若将他及党羽一块下了狱。当初谁都怵着他的强横,不敢治他的罪。否则若是凭他们那些劣迹,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其实也是卑职无能不能为朝廷分忧。”
这八面玲珑的话儿一说,就连文雅怡也不的不叹这人着实有左右逢源的本领,难怪能在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坚持这么久。她虽然知道罗信正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恶狗罢了。要想真正扫清这琼州府的积弊,只怕还要顺藤摸瓜。因此沉声吩咐道:“将罗信及其党羽一同下狱择日押公开审讯。”说到这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雷横一眼又道:“千户雷横是非不明善恶不分,大战当即竟然临阵脱逃,将其锁拿下狱即日押回广州,交监察司审讯”
罗信被差役给架着要去坐牢听审,救兵雷强也要被押回广州。这罗家上下谁能想到昔日琼山县的土皇帝不合踢在了铁板上竟然是这么个下场?顿时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儿个这一闹,别说县衙中的差役小吏们多了无数可以津津乐道的话题。就连外头百姓也很快听到了风声,街头巷尾是议论纷纷。无数人拍手称快额手称庆,琼山一霸横行不是一两天了,老的少的没少做过欺男霸女的勾当,这回可真是栽了
唱了一天的大戏,文雅怡回到屋子里顿时是腰酸背痛。心想就算在广州时应付那些勋贵公子时也不见这么累。但经过今天这一遭她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倘若她不是文家的大小姐左唯湘的亲外孙女,就算她有监察司的那一块牌子。那今天雷横这一趟跑过来,她决计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虽然是收拾了两个恶霸,但文雅怡是一点高兴的劲头都没有,这不是什么法制战胜了人情,而是权力战胜的权力。
“小姐,还出神呢”丫鬟此时端了热水过来,见文雅怡坐在床沿上,仍是进屋时那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便笑道。“您这一天也劳乏了,用热水好好烫烫脚。吃完晚饭早些歇着,明日又要早起呢。”
文雅怡直到有人扒了自己的鞋子袜子这才回过神,见是贴身的小丫鬟,她只的无可奈何的将脚伸进了热水中,是摆手吩咐她不用揉搓伺候。
虽说是不用伺候但这小丫鬟也是不能走,她眼瞧着自家小姐表情寡寡的不由得打趣道:“小姐,现在外面可是把您说成了女包公、女海瑞呢”
文雅怡惨然的一笑道:“那又有什么用,我到希望这世上没有包公和海瑞。”
小丫鬟惊讶道:“那是为什么?难道清官不好吗?”
文雅怡叹道:“有清官当然是好,当就算是包公和海瑞也不能扫尽这天下的不平之事。如果这天下的大小官吏都是清官那自然也就没有清官,也不需要清官;如果这天下真是依法而治那又何须昂首企盼清官?而且我这女青天也是有名无实,不是什么真正的不畏权贵,眼下不过是发落了几个芝麻大的小贪官而已,这回如果查的是南洋那些真正的勋贵,恐怕就没那么顺利喽”
一边说文雅怡是一边感慨,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个知心的人能一吐衷肠,可眼不前的这个小丫鬟又懂什么,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回答道:“小姐,你说的这些太复杂了,奴婢我实在是不明白。不过奴婢知道您是天底下唯一的女青天,也是最好的小姐”
文雅怡不以为意的轻轻一笑继而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突然问道:“魏叔带消息回来了吗?”
小丫鬟当然知道文雅怡想问的是什么,要说起来自家的这位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别扭。明明关心那位未来的姑爷却总是藏着掖着,问个问题都是拐弯抹角的也不嫌累得慌。
她一五一十的回答道:“魏叔说了,李公子和他的三个朋友还在考察琼山县的地理,好像是有了什么发现吧。”
文雅怡轻轻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没说发现了什么?”
小丫鬟回忆道:“好像是什么海盗还有什么夷族的事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魏叔说晚一点回来再向您亲自汇报。”
文雅怡心头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泡脚,赶紧的就打发走了小丫鬟,她心里顿时拧成了一个节。这西南边陲打去年年末开始就不太平,海盗在作乱、夷民也是蠢蠢欲动,到了二月份总算是火药桶被点着了,一时间西南几个省都有夷民叛乱。而这些叛乱闹得最凶的就是这琼州府了,据说已经有一两个县被乱民给占据了,而这个时候相对较平静的琼山县竟然也有海盗和夷民的串联?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消息,是风雨欲来还是杯弓蛇影?
文雅怡心头是一团乱麻,说心里话她十分理解这些所谓的叛乱行为,这一两个月在地方上的所见所闻让她是深深的同情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所谓夷民,他们不是天生的坏蛋,更不是完全不开化的蛮夷,他们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只想吃得饱穿得暖有几亩田能度日。这个要求着实是不高,但是地方上的这些贪官污吏那真是嚣张得无以复日,对待这些夷民是更加的严苛,官逼民反,活不下去了还不就只能造反。造反、镇压;再造反、再镇压,两边的仇怨是越积越深,以致到现在已经是水火相容,再这么下去结果只有一个,要么杀掉所有的夷人,要么西南从此再无宁日。难道就不能有一种温和的手段来化解这段宿怨?
想着想着文雅怡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