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瓦砾堆中,当李俊荷被挖出来重见天日之时,他还紧紧的护着身下的夏哲。俗话说好人一生平安,田辉不过是擦破了头,刘操和其他几个护卫也不过是受了点轻伤,这里面伤最重的恐怕就是夏哲了,那一枪恰恰命中了他的前胸,只见他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胸前是一片血红之色,撕开衣衫伤口中鲜血滚滚而出,如果血继续这么流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快去找大夫”李俊荷一面用手掌死死的按住伤口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声喊道。
其实不用他多说,魏明在前一刻已经马上命人去找大夫了。其实不光是李俊荷,田辉更是急得团团转,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夏哲舍命帮李俊荷挡了那一枪,最后他们八个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战场上的患难真情岂是寻常的话语能够形容的。好在那郎中来得快,不然急红了眼的李俊荷还不生撕了他。
说起来中医做外科手术可能不行,但是如果只是止血那还是有些手段的,那老郎中几瓶金疮药贴上去之后,那滚滚涌出的鲜血总算是止住了。看到这李俊荷等人才长出了一口气,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战场上十之八九的伤亡都不是被打中了要害直接死亡的,多半都是止血不及时失血过多而死。就像夏哲这样虽然没有伤着什么大型的脏器,但就是止不住血最后血压过低休克而死。现在血止住了那夏哲这条命多半是能够捡回来了。
“无妨”老郎中擦了擦手中的血迹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位小大人筋骨强健又没有伤着要害,不过是一时失血过多,养些日子就能痊愈”
李俊荷抱拳谢道:“多谢老先生施以援手,今日事出突然我等没有带着银钱,这诊金明日我等必然全数奉上”
“这位大人客气了,你们为我等百姓负伤,就算是无钱那又何妨。小老儿还不是那种利欲熏心之徒。”
将夏哲并老郎中一起送走之后,李俊荷总算是有心思处理正事,只见此刻二门之前是烧起了冲天大火,一干军士正张罗着救火,说实话他们退进屋子之前还没见着这场大火,怎么就这么一刻钟的功夫就烧了起来?
他拉过魏明问道:“魏叔,这火是你们放的?”
魏明苦笑道:“我们没事放什么火,因该是这些贼人放的,要不是这场火我们还回不来。我说公子,你以后可千万别干这种悬事了,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督师、总督大人和你岳父交代。”
李俊荷笑笑道:“我这也是担心你们这边出事,想一想要是文小姐没和你们一起出去,那今天……”
魏明打了个冷颤,刚才他是没往这头想,现在想起来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要不是今天文雅怡坚持和他们一起出去,如果真留在这衙门里了,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怪只怪这群贼人实在是胆大包天,谁能想到他们连衙门的主意都敢打。
魏明正想着李俊荷又问道:“魏叔,那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县狱和架阁库、册房。”
县狱好知道,也就是县拘留所,关犯人的地方,而架阁库、册房则是储藏册籍档案的位置,说实话这三个地方都不是什么有钱的去处,里面除了有犯人就是堆积如山的档案。李俊荷有些纳闷,这些海盗不去抢钱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想到这他又问道:“魏叔,犯人都死了?”
魏明苦笑道:“这哪还会不死,这么大的火别说是人,就是大罗金仙都能烧成灰。”
李俊荷哦了一声,心中咯噔一跳,赶紧追问道:“魏叔,你们先前缉拿的罗信和雷横是不是还没送走?”
“谁说不是呢雷横和罗家上下的几兄弟还有一干涉案要犯都在这大牢里关着,本想着过两天监察司就过来提人了,谁想到这些王八蛋竟然是这么短命,本来还能多活几天,谁想到一把火全烧死了”
李俊荷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他总觉得今晚这场海盗袭城的戏码有些不对劲,原来节骨眼是在这上面。想到这他又悄悄的问道:“那那些问案的口供和记录也全在册房里?”
魏明想了想说道:“那倒也不是,清理好的是放在小姐那,其他的还有待审讯的都还留在典史厅那边。”
李俊荷当机立断道:“魏叔,你立刻去查一下,这些东西还在不在”
魏明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公子,你是说这批贼人是为雷横的事而来……”
李俊荷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下魏明再也不复先前的蛋定一扭身旋风一样的就奔放案卷的地方去了,不多时就看见他铁青着脸跑了回来。
“公子,你说的那些东西果然是没了”
李俊荷沉声道:“和我猜的一样,看来这回不是什么海盗袭城,而是有人想杀人灭口啊”
魏明重重的点了点头问道:“这是要不要我立刻告诉小姐。”
李俊荷想了想道:“暂时不要,我估计今晚这出戏这衙门里一定有内鬼,你家小姐乃是张飞的性子,说给她听了他立刻就要搞得满城风雨,那时候不光什么也查不出来,还打草惊蛇”
魏明问道:“那您说怎么办?总不能老不告诉她吧?您也知道小姐她的脾气。”
“这么着,”李俊荷顿了顿道:“你抽个合适的时间给她说,但一定要保密,这县衙里是隔墙有耳。我再回去和知人他们合计合计看能不能想什么办法引蛇出洞。暂时嘛,咱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魏明叹了口气道:“眼下也只好如此。”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文雅怡怒气冲冲的就走过来了,一边走这位大小姐一边骂道:“这些该死的海盗,竟然放火烧毁了大牢,里面的犯人竟然全都给烧死了烧死了那姓罗的和姓雷的混蛋也就罢了,怎么把那个拐卖妇女的一撮毛也给烧死了,这下好了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魏明惊道:“那个骗子也死了?”
文雅怡哼了一声算是答应,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李俊荷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一撮毛,什么骗子?你又查到什么了?”
文雅怡一听有些小得意道:“没什么,一桩小案子而已。对你来说不值得一提。”说到这她岔开话题问道:“知人他没什么事吧?我看他留了那么多血。”
“还好,幸好只是失血过多人有些虚,大夫说养一阵就好了”李俊荷长吁了一声继续道:“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的家人交代。”
文雅怡好奇道:“你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有战斗就会有牺牲……”
李俊荷打断了她的话把开始在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知人完全是为我挡的子弹,他要是真出了事,你说我是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文雅怡感叹道:“没想到知人这么勇敢,黄埔像他这样能舍身就战友的人实在是不多。我以前还以为他有些怯弱,没想到他还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魏明也在一旁唏嘘不已,正在他们感叹间只听见衙门大门之外一阵嘈杂的马蹄之声,紧接着一个嗓门大大咧咧的喊道:“琼州卫指挥使雷大人到”
一听这个名字,李俊荷和魏明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一阵坦然,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从这位雷指挥使今晚的表现来看,这里发生的事情要说和他没有关系那真是鬼都不信。可不信归不信,但眼下证据都被他处理的干干净净,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说起来这雷强也是一贯带兵打仗的人,前面的通报声才刚响起,他一溜青烟的就进了后衙。
只见他冲着文雅怡躬身抱拳拜道:“下官该死,让监察使大人受惊了”
要说文雅怡对这个雷强还真没什么好感,她冷冷的问道:“雷指挥使,你怎么突然来了,眼下你不是应该在前线剿匪吗?”
雷强低头道:“回大人话,下官这是刚刚从前线回来,眼下贼势浩大,前线兵员吃紧特回来调集援兵然后重上战阵。”
文雅怡冷哼道:“就是这么简单,那你部下那个雷横怎么这么闲,还有工夫管起地方上的事了?”
雷强仍旧是低头道:“是下官御下不严,才让这厮钻了空子。下官已经写好了请罪的章程自请自罚。苦于眼下前线吃紧离不得下官,所以下官才厚颜继续留在这琼州。一旦剿灭了这股反贼,下官定然亲自去广州监察司请罪。”
说实话连李俊荷都没有料到这个雷强会这么低调,按照他们这种地方上土皇帝的脾气,应该是推个一干二净才对,怎么现在看起来反而这么老实呢?
就连原本对李俊荷的推断颇为赞同的魏明这会也有些举棋不定,更不用说还蒙在鼓里的文雅怡了,说实话这个雷强的态度让她很满意,在别的地方虽说是不少地方大员看在她父亲和外公的面子上对她这个监察使表面上还恭敬,但她却能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心口不一,而只有今天这个雷强确实真正的恭敬,说实话这让文雅怡的这点小虚荣心很是满足。
渐渐地对于罗信和雷横连带的那一档子事也就是一笔带过,看那意思如果不是今天遇上了这些烦心事,文雅怡恐怕会对这个雷指挥使交口称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