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昏暗油灯下默然不语喝闷酒的马钦久,李俊荷不禁有些可怜起他来,世人只看到这些商人挣钱的时候,可他们背后的无奈何辛酸又有几个人去关注过?
“马员外就没想过换一门生意做做?”李俊荷忽然开口问道。
马钦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叹道:“隔行如隔山,马某虽然在商场厮混一二十年,但无奈目光短浅脑袋也不灵光,除了会做这门祖传的生意,别的都不会。这一时之间改行哪有这么容易啊。”
其实马钦久内心中对李俊荷刚才说的改行很是不屑,这年头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真以为做生意只要有眼光有本钱就行了?小儿之见嘛马氏一门经营黄檀生意上百年才疏通了这些关窍,这贸贸然的改行从哪里去疏通门路啊
李俊荷轻轻一笑道:“事在人为,以在下看来这遍天下到处都是生意到处都是商机,缺的不过是有心的人罢了。”
马钦久不以为然道:“那马某倒要请教,眼下这简陋的客栈之中可有什么商机?”
李俊荷忽然一指身边正在点油灯的客店小二:“这不就是商机吗?”
马钦久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问:“开客栈?”
李俊荷笑道:“开客栈虽然是门生意,但不是我说的商机。”
马钦久又问道:“那,卖油灯?”
李俊荷抿了一口酒摇摇头。
“那就是卖灯油?”
李俊荷哈哈大笑道:“马员外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阿你瞧瞧小二哥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火镰?”马钦久失声大笑道:“公子您跟我说的商机就是这火镰?卖这个也能发财?”
火镰。一种比较久远的取火器物,由于打造时把形状做成酷似弯弯的镰刀与火石撞击能产生火星而得名。火镰基本由三部分组成。火石:一般产自河滩,经过河水冲刷并于石头间相互碰撞、摩擦留下的质底比较坚硬,并在高速撞击时能产生火花的石头。也有从山里直接开采出来的,它的纯度比较高,所含成份和现代的火石相同。火绒:就是艾蒿的嫩叶。一种菊科多年生灌木状草本植物,在春夏之末将其叶片采摘凉干或阴干后用手揉成絮状待用。因艾蒿自身具有抗菌、防霉、防虫、镇咳祛痰的功效。民间自古就有“端午采艾,悬门户上”,“居家常备艾,老少常无患”以禳毒气的习俗,因此先人们把它做为点烟的火引子也就不足为奇了。钢条:大众化的就用一小块硬度不太强的普通钢条,打造成弯弯的镰刀形状成为火镰的主件。
说实话火镰这东西实在是太不起眼,以至于人们连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工具都给忘却了,但又不能不说这件小玩意在很长的时间里是居家旅行必不可少的工具。可如果想靠卖这个小玩意发财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至少马钦久自己是这么看的。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不屑,马钦久拿出随身带着的水烟壶和一方精致的火镰当场就准备点烟吞云吐雾一番,而另一边李俊荷却是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看着马钦久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马钦久是太想显摆了还是确实不太会用火镰,费了半天的劲也没点着火。眼见于此李俊荷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了火柴,取出一根轻轻的一划,一朵小小的橘黄色的火焰就出现在了马钦久的面前。
马钦久先是一愣,继而赶紧伸出了水烟壶去点,可只见李俊荷忽然手腕一抖就摇熄了这支火柴。
马钦久还以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得罪了人赶紧就赔罪道:“马某就是这一张嘴臭,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李俊荷不在意的说:“无妨。我不过是不喜欢别人抽烟罢了。”
马钦久赶紧收起了水烟壶又看了看李俊荷手中的火柴问道:“公子手里的可是西洋人的洋火?”
李俊荷点点头道:“没错,就是火柴。”
马钦久由衷的赞叹道:“早就听说西洋机关精巧别致,就是这么个点火的东西也比我朝要巧妙许多,佩服佩服。”
李俊荷平静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佩服的,只是一点点小把戏而已。不知道马员外觉得这个商机怎么样?”
马钦久皱眉道:“原来公子说的商机就是此物,要说这洋火携带轻便使用方便,倒是远远胜过那火镰和火折子。敢问此物成本几何啊?”
李俊荷轻轻一笑道:“成本可以说不值得一提。”
马钦久想了想忽然叹气道:“好是很好,可马某对此物一窍不通,就算是想做也做不出来啊”
李俊荷大笑道:“这原理其实也再简单不过,马员外只要有兴趣随时都可以开始做。”
“呃?”马钦久摸摸太阳穴问:“既然公子已经完全通晓此物,为何不自己做呢?”
李俊荷仍旧是笑道:“我要是想做确实也能做,但是在下志不在此,完全是对商业毫无兴趣。”
“哦”马钦久想了想李俊荷的身份自以为人家是不屑于经商,这才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请问公子到底如何生产此火柴呢?”
李俊荷说道:“马员外要是对此真的有兴趣,就不必追问在下了,南洋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推广洋务,可除了几个大商号响应之外,其余有志者寥寥。俗话说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眼下的形势正好对马员外这样的中小商号是个机会,只要马员外有胆识去开采这第一桶金,我不敢担保你大富大贵,但至少这一门生意绝不比贵号祖传的黄檀生意差”
马钦久赶紧问道:“那在下到底该怎么做呢?”
李俊荷神秘的一笑道:“俗话说在商言商,马员外既然有兴趣办洋务,那自然而言应该去找首倡洋务的人想办法。”
马钦久低头想了想问道:“公子是说让马某去找文氏商号的文先生去想办法?”
李俊荷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没想到马钦久自己却泄了气:“马某是什么身份,文先生乃是左督师的乘龙快婿,马某和他毫无交集,贸然前去恐怕……”
李俊荷摇了摇头道:“无妨,在下倒是和文先生有一点交情,如果马员外真的有兴趣做火柴的生意,不妨一个月后去广州黄埔找我,我可以代为引见。”
“阿”
马钦久顿时是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李俊荷就是黄埔新军的一个小军官,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和文彦轩搭上关系,这一惊之下他不免开始有些怀疑,正待他开口准备探个虚实的时候,客栈里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捶门声。
“开门开门”
一个粗狂的声音在门口炸响,那嗓门恐怕几条街外都能听得见。这回不等掌柜的打他的头,店小二麻溜的就跑上去迎客了。
门分左右,店小二还没张嘴门外那个大嗓门就说开了:“我们十个人住店,把上房给我们准备好还有店里有的酒菜摆两桌,动作麻利点,赏钱等会少不了你的”
说完大嗓门抬手就扔给了小二一块散碎银子,接着抬脚就往里挤了进来。这只哭了那小二,手里捏着那块银子不知道是该实言相告还是把钱还回去。还是掌柜的机灵,立刻开了发瓷的小二上前陪笑道:“这位爷,小店今日已经客满,唯一的一间中房也刚刚被人订走了。要不您换一家……”
“老子现在人困马乏,不想动了,你去跟住了上房的那厮说,让他腾房,爷出十倍的房钱给他”
“这”掌柜的还真有些为难,毕竟是这个点了哪里能半夜里让人腾房的。
“犹豫什么,老子又不是不给钱”大嗓门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就拍在了柜台上,“快让他们去腾房”
掌柜的还想再说两句劝一劝,可那大嗓门似乎真是恼了,只见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噗的一声扎在了柜台上大喝一句:“别让老子再多费口舌了,老子现在心情不好”
掌柜的被吓了个马趴,店小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了后门附近,至于马钦久在那大嗓门掏出匕首的时候也暗暗的叫来了家丁护卫左右。眼看这形势就要糟糕,只见大门外忽然传来了句呵斥:“老二,别乱来”
有道是话音落人也到,只见一个脸色苍白青年人带着五六个护卫就走了进来。
那青年人呵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是来住店的,不要惹麻烦”
那大嗓门闷闷不乐的辩解道:“是这家店太可气,收了银子却不准我们住,哪有这种黑店的”
话刚落音,那躲在墙角的店小二赶紧将那块碎银子送了回去:“客官,不是小的有心贪你的银子,实在是您二话不说就给钱然后就往里冲,小的是有话也说不出啊”
大嗓门一瞪眼道:“那还是我的错喽”
这一下直吓得那小二屁滚尿流,要不是没处可逃说不定撒丫子就跑出去喊救命了。
“原来是这样。”那青年人笑了笑对掌柜的的说道:“没有房也不要紧,眼下我们是人困马乏,掌柜的你先上两桌酒菜,我们吃完了就走”
说实话掌柜的眼下真想说我们已经火封了,这个点哪里去整两桌酒菜?可还没等他话说出口,大嗓门恶狠狠的又瞪了他一眼,这一下他就算是再不乐意再为难也不敢说了。
而这伙人似乎是对此毫不在意,占据了靠门的两张桌子后再没有别的动作,似乎只是在等着上菜。可是有经验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虽然看似无意但却是机警的很,不光有人注意着街上的一举一动,甚至客栈里的人也逃不出他们的监视。
而偏偏就在这个关头马钦久竟然凑到李俊荷的身前低声问道:“公子爷,您看我们是不是遇上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