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一轮冷月,把清辉洒向山巅。
魏明趴在房顶上正竖耳倾听,忽然余光中感觉身前不远处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等定睛望去,却见又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心中奇怪,难道是看错了?正待他低头再去关注屋内的情况时,那个黑影忽的又出现了
这绝不是看错了,魏明顿时警觉起来,只见这个影子动作敏捷行动果断,看样子似乎也是朝这幢房子来的?果不其然他三绕五绕的就上了房顶,魏明这才看清楚,此人一身夜行衣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背上还带着一只小弩。黑衣人忽然蹑手蹑脚的掀开了一块瓦片,似乎也在留意屋里的动静。
这人是谁?看来也是为了屋里的几个人来的,魏明心中一片恍然。看此人的目的性十分之强,显然对方比他情报要准确,那又是谁派他来的呢?
魏明真想冲上去拿住对方问个清楚,但旋即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先不说身在虎穴,闹出了什么动静恐怕自己也走不掉。就说此人的身手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身上的功夫不见得比他差,一对一根本别想拿住。
想到这魏明压低了身形,六分心思放在黑衣人身上,剩下的四分则偷听着屋内的对话。
牟族长听了大久未明的条件倒是默不作声,而他身边的牟仁却明显可以看出眼睛一亮,似乎对这个条件毫无异议。
大久未明是察言观色的老手,当即乘热打铁道:“只要牟族长答应了我国的要求,那么我国将优先支援您的族人。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道义上的,甚至将来夷族独立建国之后,我国还将优先考虑,让您担任其中的高级职务”
这就是许以厚利了,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显然牟仁是动心了。他正想弯腰和自己父亲商量什么,只见牟午微微一笑道:“大久先生的诚意我万分感谢,但是此事非同小可,我虽然是族长但也不能不听听族人们的意见。此事稍后再提”
他顿了顿完全不给大久未明说话的机会,又道:“大久先生一路风尘仆仆,恐怕是辛苦了。而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您先休息,重要的事我们慢慢的谈”
看得出大久未明是有些不甘心的,但牟午话已经说死了,他也不能完全不顾礼仪的苦苦相逼。当下只好又鞠躬之后带着翻译怏怏的走了。
“爹爹,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下来?”牟仁有些不满的问。
牟午冷笑一声,道:“答应?什么要答应”
“这么好的条件啊”牟仁急吼吼的劝道,“您想想,只要咱们夷族建国成功,您也算是开国元老,再不济也抵得上汉人的一个宰相吧?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再说,若是东瀛人支持您,到时候成为夷王也不是不可能啊这么好的事情您为什么不答应”
“好?”牟午冷冷一笑,一把掀掉了盖在腿上的毛毯,站起身指着牟仁的鼻子骂道:“你也不长脑子好好想想,我们总共才有多少族人。就凭着这么一丁点的人还建国,还当什么宰相、夷王,我看你是利欲熏心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牟仁辩解道:“只要有东瀛人支持……”
“他支持个屁”牟午破口大骂道,“他这是要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啊”
牟仁瞪大了眼睛问道:“父亲,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想想。”牟午叹了口气,“他要咱们在建国之前都要和汉人死磕,还不准咱们招安。明摆着就是要我们去拖汉人的后腿,让咱们做替死鬼啊”
牟仁不服气的说:“他不是说支援咱们武器和钱财吗?而且这回不是也送给咱们不少洋枪吗?爹爹,这不像有假。”
“你懂个屁,那才几支洋枪?这是引我们上钩的饵。现在东瀛人被汉人打得屁滚尿流,这是求咱们,让咱们给他拖延时间。只要咱们真的和汉人死磕,那时候就是咱们求他了。你以为他们还这么好说话?真到了火烧屁股的时候,你准备付出多少代价去换取他们的支援?”
这一番话说得牟仁哑口无言。
牟午又语重心长的教育道:“阿仁,为父告诉你,这人得有自知之明。咱们现在是鸡蛋,汉人是石头,听了别人几句鬼话,就拿鸡蛋去碰石头,这不是傻瓜吗?”
牟仁恨恨道:“那咱们就任着那些汉人欺负?”
牟午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对付汉人,咱们既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弱了他们觉得好欺负,那就会蹬鼻子上脸;太硬了他们又以为咱们要造反,到时候大军一到,咱们一样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对付汉人最关键的就是把握一个度,既不软也不硬,既让他不敢欺负咱也不让他们以为咱们怀有贰心。”
牟仁疑惑道:“爹爹,咱们现在不是已经造反了吗?”
牟午哈哈一笑道:“我的傻儿子,造反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就好比做生意,卖的是漫天要价,买的是落地还钱。这就叫待价而沽”
“这不是背弃了盟约吗?”
“切”牟午不屑道,“什么狗屁的盟约,那都是做戏你以为其他几族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一心造反?真要是造反,咱们还会留着雷强那废物在岛上得瑟?傻儿子,别这么实心眼,只要汉人给的好处够多,其他几族立马调就会转枪头过来对付咱们”
“这”牟仁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牟午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傻小子,今后多历练历练,你就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以后注意学着点,别和今天似地,一听那东瀛人信口开河就想入非非。要知道还有几千族人在外面看着,凡事别只想着有多少好处,这风险你也得把握清楚啊”
牟仁愣愣的点了点头,问:“那咱们就别和东瀛人合作了”
“你又傻了不是”牟午笑眯眯的说,“有道是尔虞我诈,他们既然不安好心,咱们也不必那么傻,又便宜就占有事咱们不干”
说完这话,牟午又重重的拍了拍牟仁的肩膀,好呵呵的转身回房去了。
牟午的这番话对年轻的牟仁来说可能还太深奥了一点,但是对房顶上的魏明来说,却是能体会道其中的三味。谁说这些夷人不开化来着,这么深刻的话比之朝廷里的老油条也不差啊想想也是,几十年来,夷人是平了反、反了平,看似没有消停过几天,可说到底都是小打小闹,说到底就是图几个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一个利字是牢牢的套住了所有人,谁都跑不出去。
心中感叹了几句,魏明抬起头来,刚才他只顾着留意那父子俩的对话去了,也不知黑衣人在干什么。
好家伙只瞟了一眼,魏明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偌大一个屋顶上是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黑衣人的影子?魏明赶紧四处张望,漆黑的夜空下一片死寂,除了街道上零星的几个巡夜人,哪里还有别的身影。
好利落的身手阿
魏明感叹了一句,幸亏刚才没有贸然动手,要不然鹿死谁手还真难说,至少轻功上他就自认低了一筹,换做他是绝不可能走得这么快。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魏明这才想起和刘操的约定,看时间恐怕是早就过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那个性急的家伙有没有抓狂,不过就算他抓狂也无所谓了,今晚探听到的消息绝对是无比的重要,必须得赶紧反馈给广州
魏明一边想着,脚下却也不慢,顺着来时的路飞快的往回走。可才走了一半,就听见身后那宅子方向突然一阵喧哗,霎时间是灯火大盛喝骂声、狗吠声不绝于耳。
就在魏明正疑神疑鬼的时候,忽然那宅子又冒出一股冲天的火光,宛如一条飞天的火龙,火龙一飞冲天盘横三圈,它吐出的一股灼热的气浪差点没掀了魏明一个跟头,而耳边的那一声巨响更是震得他双眼发花,脚下的地板都在抖动,几栋不太结实的小楼轰然倒塌。魏明赶紧就地一滚才没摔一个屁股蹲。
好在这条火龙来得快也去得快,几秒钟的功夫也就过去了,只留下一股冲天的云柱久久不散。魏明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望了望身后,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连滚带爬的朝这边飞奔而来。
追兵?不像看这狼狈样更像是逃命的,魏明正估摸着会不会是先前看到的那黑衣人,那汉子就冲到了他跟前。
“老魏,发什么瓷阿赶紧跑啊”一边说那人一边狠狠的捶了他一拳。
魏明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灰头土脸一身血污的家伙竟然是刘操还不等他问个明白,只听得身后一身脚步喧哗,接着几条大狗就出现在了街角。
“你个狗日的”魏明就是再傻也明白刘操刚才干了什么,一边发足狂奔一边追着刘操骂道:“你个死老鬼你想害死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