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我们要你回来的根本目的,还是宫腔镜介入手术,还是宫内畸形胎儿的矫治。这个大方向没有变,只是这里的体制和国外不一样,你说课题组组长,有多少人知道?财务也不好做工资啊。”
“可我去了第一产科,就得上台拿子宫。老师啊,这可不是我的专长啊!”
“不会的,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做那种手术。当然,第一产科担负着教学任务,有些难度高的,可以做示范嘛。”
“要是我不同意呢?”肖程很费力地说。
“不会的。你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当然,你有权选择,可以去别的医院,或者去大学当教授。但和安德森有合作关系的,目前也只有我们这一家医院。这你很明白。”
肖程长叹一声,过了会儿才说。“我早知道会这样。”
“就是说,你有思想准备?”曲晋明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我考虑过这个问题,考虑过院方会不讲信用。”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让曲晋明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曲晋明走到肖程身边坐下。“我也很无奈。可这就是生活,是现实。但话要说回来,如果你留在美国,什么时候才能单独手术?安德森这个人我了解,他只比你大十岁,你以为美国人不会算计吗?就你刚才说的,他很会造势,做宣传。在这种人手下,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可在这儿就不同了,你是这个领域中的领导者,就像现在年轻人说的,是老大,是头儿,只要时机成熟,你就是主刀!还可以让安德森来协助,当你的助手。再说了,我是常务副院长,是妇产科主任,你到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际关系?”
肖程知道,这位老师兼准岳父的院领导说的话句句属实,而且也非常中肯。便说:“这么说,我别无选择了?”
“不。毕竟是院方违反了合同,你可以打官司嘛,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会百分之百的胜诉。”曲晋明试图用一个玩笑来结束谈话,可说出以后,才发现不仅不幽默,而且还带有某种嘲讽,甚至威胁的成分。真是愚蠢透了。
“我怎么会打官司呢?”肖程一脸的无奈。
“你还是可以再考虑一下。”曲晋明口是心非道。“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理解。”
“算了,从业务上说,第一产科离我的研究算是最近的。”
“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能不同意吗?”肖程苦笑笑。“我能有今天,都是由于您呐。”
“那太好了!”曲晋明并没因为对方的恭维而轻松,因为他知道,这小子还有许多事蒙在鼓里呢,他能在第一产科主任的位置上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这第一关总算是顺利过去了。“那我们现在就去科里。”曲晋明亲切地搂了搂肖程的肩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份文件,就和肖程走了出去。
在一般人看来,曲晋明是个铁腕式的人物。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只要他想做到的,都会实现。上世纪八十年代从国内一所著名的医学院拿到了硕士学位,在大学附院工作两年后,就被公派到美国哈佛医学院,与刚满二十岁的“医学神童”伯克莱•安德森同班。安德森因为喜欢吃中国菜,很快成为曲晋明的好友,每次来中国旅游,都住在曲晋明家中。数年后,曲晋明拿到博士,并毫不犹豫地按规定回到原单位,起先担任妇产科副主任,一年后升为主任,以后便是副院长、常务副院长,并被选为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会的副主席,更是国际围产学高层论坛的惟一中方的报告人。他今年五十二岁,这个年龄在医生这个行业中,可以说是“钻石时代”,前程无量啊。
很多人都以为他事业上的如日中天得益于他在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方面所做的巨大贡献。这个并不成为一个独立疾病的综合征,曾经夺走过无数年轻产妇的生命而成为我国医学界的重点攻关课题之一,曲晋明的几篇论文都产生了很大反响,没有人怀疑他的业务能力。可他心里却很清楚,真正让他在竞争白日化的医学界处于不败之地的,是他的老婆尤盛美。这位在附院人人熟知的“铁娘子”出生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家庭。她的外婆曾是延安时代的保育员,而她母亲的工作,则是为许多国家领导人的妻子接生。几十年下来,曾被“打了一下屁股便哭出声来”的婴儿纷纷成了国家的栋梁,如今从中央到地方,无论是军队还是商界,她的干儿子遍布了全国各地。因此,当尤盛美上医学院时,便有无数个专业可以任其挑选,而她则选了当时并不看好的儿科。这个选择现在证明了尤盛美的高瞻远瞩。现在,当大人物们的儿子女儿,或孙子孙女需要得到儿科方面的帮助时,她的手机就不会再有安静之时。为此,她不得不雇用了一名助手专门来替她接电话。当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并不亲自出诊,电脑里有的是全国著名儿科大夫的档案和联系信息。她调兵遣将的能力远比使用听诊器麻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