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男女之情最为奇妙,难以说清道明。明明是金凤却要配山雀,偏偏是玉龙则独喜草蟒。郭府家产殷厚,富甲一方,郭圣通且又如嫦娥下凡,貌若芙蓉,不知让多少达官贵人垂涎,王孙公子*,求婚说媒者不厌其烦,几乎磨损郭府门坎。但郭圣通一向心高气傲,视金钱如粪土,看门庭而不屑,心如深潭,情无涟漪,把那情窦之门闭得紧紧的,甚是急坏老爷和夫人。
郭圣通本对武士侠客并无甚好感,不屑一顾。以为其或仗剑游于天下,行侠仗义,抱打不平;或投入名门巨族,成为门客、打手、刺客;或攻剽椎埋,杀人越货,借命报仇,作奸犯法,铸钱掘塚等等,迹近匪类。
那日,郭圣通见父从南郡回还,听其绘声绘色讲述凤凰山遇险经过,对姚江相救之举连连感叹,倍加赞赏,不禁萌动对其侠之举暗暗佩服,徒生好感。晌午,郭圣通有幸与侠士相见,见姚江英俊潇洒,体格骄键,浑身豪气洋溢,特别是那微微凸起的鹰嘴鼻,显得十分刚毅俊俏,耐人寻味。不禁冉冉心动,情窦初开,频频用眼去瞟。又闻父母有意将其留在府中,其心中暗暗窃喜,象似一根无形之线拉扯其心,有如一群小鹿在奔腾跳跃。
此后,郭圣通常在阁上凭栏眺望,眼巴巴总欲再能寻觅到姚江的身影。无奈郭府家规甚严,莫说闲人杂客休能登攀闺楼,就连府中男亲女佣也是非请不得跨后宅一步,就是望穿双眼也是无济于事。
一日前晌,郭昌夫妇选带礼品,整衣梳妆一番,乘车同去郡守府为耿况祝寿,到了月上树梢也未见回还。
郭圣通独自待在闺楼整整一日,百般无聊,到了烛灯点起,更觉寂寞难耐,便令婢女于微烫上一壶酒,摆了两碟时令小鲜,借着一轮皓月,自斟自饮起来。郭圣通平日鲜为引酒,自然不胜酒力,两杯下肚,不觉有些醉意,不禁又想起那意中人来,暗自想道:“父母今夜不会回了,我何不趁此之机,邀他上阁一会?”主意一定,便遣于微到客房去请姚江上闺阁来,谎称有事请教。
姚江正在客舍中闲坐,忽闻小姐所邀,不甚惊喜,强按捺住那颗狂蹦之心,即随于微进了后宅,穿过花园,上了阁楼。
郭圣通在阁上痴痴等候,终见姚江蹑手蹑脚、左顾右盼上得阁楼,便“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柔声颠怪道:“闻壮士平时里气慨豪迈,*倜傥,今日为何荡然无存?却是这般胆怯,真乃判若两人也!”
姚江满脸涨得通红,喃喃说道:“在下从未到过女子闺房,今得小姐相邀,受宠若惊,焉能不气短?”边说边拿眼去窥视郭圣通。见其侧坐梳妆台前,温情柔意,袅袅羞涩,有如梅花含蕊,碧桃春开,不由心中万波荡漾。
郭圣通转过身来,朗朗而道:“壮士舍身救父,无从相报,今邀君上阁,弹奏一曲,聊表心意,壮士以为如何?”不待回答,又嫣然笑道,“只是我才艺疏浅,曲粗调走,不成敬意,有献丑之嫌,望壮士不必介意也!”
“哪里,哪里!”姚江连连摇首道,“凤凰山之事,何足挂齿,岂敢有劳小姐赏赐,真乃荣幸之至哩!”
正说着,婢女于微抱琴过来,交于小姐。郭圣通怀抱起琵琶,面朝窗外一轮皓月,拨动琴弦,开口唱道:“锦帘闺楼金玉砌,月移花影云遮月。莺花犹怕春光老,落花有意从头越。”只觉是唱词委婉,耐人寻味,曲高调雅,触景深情,音色悦耳,娓娓动听。
唱了一会,郭圣通将琵琶递给于微,借故将其支走,并亲虚掩闺门,迎面笑接。俩人借着明月,相互仔细端详,都视其为意中之人,不觉心旷神怡,分外激动,令人陶醉。于是相拥一处,倚着窗拦,眼意眉情,笑对明月,问其爽约之情,各诉衷肠之语。
大凡这“情窦”就象男女之间的一道闸门,关之嘀水不漏,一旦开起,便奔腾咆哮,一泻千里。加之血热酒燥,郭圣通只觉心如鼓捶,面红耳赤,全无往日羞涩,亦将其母时常“三纲五常”,“三重四德”之教诲抛於脑后,与姚江携手床边。但见帐挽银钩,风香熏被,两人只待姻缘两合,鸳鸯戏水,好不欢天喜地。
也道是姻缘未到,天上明月也不让姚江与郭圣通现在就且苟合。正当金风淅淅,纱窗月冷,玉露泠泠,二人着意温存之时,偏偏婢女于微慌忙来报,说是老爷和夫人连夜回府,要小姐速到母亲房里,有要事讲,二人惊起。郭圣通苦笑而坐,含情脉脉,遵嘱择日。姚江无奈,摇首嘘叹,只得偷偷遛下阁楼,潜回客房。
郭圣通送走了姚江,且长吸一气,让情绪略略镇定,然后梳妆施粉,巧为掩饰,匆匆下了阁楼,去见父母。
进得后堂,郭圣通顿感气氛与以往不同,似有喜气洋洋之味。待郭圣通拜见过父母,挨母亲而坐后,就见母亲刘婉笑对其道:“吾儿年方已过二八,已成人哩!今有一门上好亲事说上门来,特回府告诉我儿。”
郭圣通毫无思想准备,又且刚刚与心上人徜开心菲,一时慌神,摇首道:“女儿不愿出嫁,欲侍奉父母一世哩!”
刘婉拉捏其手,笑道:“女儿在说傻话呢!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历来如此。”
郭昌也无那多虚言,开诚布公对女儿俨然道:“今有更始朝使君刘秀持节巡行河北。刘秀乃大汉高祖之后,德才兼备,文韬武略,声名远扬,前途不可限量。有你舅父刘扬作主,将女儿说与此君为妻,现刘秀已欣然称亲,不日聘礼即下。”又叹道,“女儿能攀龙成凤,也是今生修来好福分,为父也算心尽也!”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作主,郭圣通虽满腹不快,但哪有分辨和说话的余地?更不敢将那与姚江情投意合的私情说出,只得暗暗埋怨心上人前世没有修好,无有这般福分。好事才刚刚开头,瞬间就这样无果而终地去了。郭圣通强忍眼泪,不致横流,只得点首应诺,婚姻就此定成。仅仅三日,刘秀就来迎娶,大婚告成。
郭圣通嫁于刘秀为妻后,虽曾满腹忧怨,心有不意,但见夫君英俊伟岸,气度不凡,不禁暗自称赞,也觉庆幸。两美合壁,方知夫君不仅学识渊博,情趣高雅,且善惜香怜玉,温暖如春,自然如鱼得水,好合无忧。不几日,新婚夫妻情意渐浓,却把那痴心郎抛到九霄云外,惹得姚江失魂落魄,空思单想,徒生怨气,竟然不顾往日相识之谊,尽将其怒撒在刘秀身上。姚江怨刘秀有夺爱之恨,视其为情敌,狠狠发誓道:“不出此口恶气,定不为人!”让刘秀白受此冤枉,蒙蔽一世。这事按下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