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的母亲是一位戎族的公主！”

嬴风似乎忘记了身上行将崩裂的伤口，粗着脖子大声问着白欲起。

白欲起耸了耸肩膀说道：“那是因为你的母亲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就因为大红而过世了。而我秦国祖祖辈辈又向来视戎族为仇敌，所以没人愿意提起这件事儿。”

嬴风的脸色有些震惊，又有些彷徨。不过没过多久，嬴风的神色便平静了下来，显然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这让白欲起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他并不知道，嬴风连穿越这种前世今生的事都能接受，更何况自己的生母是戎族公主呢？再说嬴风前一世来自一个多民族、多种族的全球化大时代，大申王朝这个世界上十分敏感的种族问题对于嬴风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么快就镇定了下来，还不错，颇有威公当年之风。”白欲起毫不掩饰言辞中的赞叹之意。

嬴风扯着嘴笑了笑说道：“继续讲，后来呢？”

白欲起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的事差不多整个秦国的人都知道了。晋国公没有料到戎族的入侵这么快就结束，更没有料到威公会马不停蹄的转而向东。威公领着十万新军与那五千天狼骑，打了晋国一个大大的措手不及，收复了殇鳞郡这块失地，滞留在殇鳞郡的五万余晋军无一生还。”

嬴风握紧拳头用力的挥舞了一下，也顾不上牵动伤口的疼痛了，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

对于杀人，杀五万人，嬴风并没有太多悲天悯人或感叹万恶战争的无聊心思。因为嬴风前一世是个戍边的老兵，是一生以保家卫国为天职的优秀的军人。不是神棍一般的道德贩子。嬴风前一世的家园也曾遭到无情的侵略和杀戮，对于像晋国这种背信弃义、无耻之尤的侵略者，就算是杀五十万，嬴风也不会觉得半点有伤天和。

“再后来威公旧伤复发，没过多久就走了。那年你十岁，你叔叔赢景泰，抢了你的位子，还在你的府上放了一把大火，秦国大乱。不知北方戎族的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但东边的晋国人抓住了这次机会，又将殇鳞郡抢了回去。随后，晋国大军被我拼死扼在了虎阳关之外。自此我六年不曾回到玄阳城，你叔叔怕被晋国人打进家门，所以也不敢收了我的兵权。”

说道此处，白欲起的眼神有些暗淡。嬴风也一时陷入了沉默，不言不语。

白欲起摇了摇头，静了静后说道：“我要说的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你可知道，威公能将腹背受敌、历来积弱的秦国，变成一个北戎不敢小觑，恶邻不敢欺辱的强国，所凭借的是什么吗？”

嬴风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凭借的是六把利刃。”

“啊？就凭六把兵器？”嬴风更加疑惑了。

白欲起摇摇头道：“这六把利刃，所指的是六支力量。”白欲起深吸一口气，极郑重的说道：“第一把，是统领秦国内政，一手操办变法大业的丞相卫湘子；第二把，是镇守玄阳城的护国将军赢景瑞，也是你的堂叔；第三把，是威公直属的五千天狼骑，第四把，是一个纵横天下的斥候营，叫鬼狐营；第五把，就是我，还有我麾下的十万新军；第六把，就是镇守断峰城的名将孟清河，也就是现在的玄阳将军，你这一军的首座。”

嬴风忍不住再次震惊道：“孟清河当初是君父的一把利刃？？”嬴风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一日之间，听到了太多不太合常理的事情，神经再粗也难免疲惫。“那为何他还顺从太子，叫春水做了我的校尉？”

白欲起极尽嘲讽的说道：“因为他姓秦，秦国的秦。”

嬴风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是蒙老评价白欲起的话。

白欲起摆了摆手道：“这个以后再说。”喝了一口茶后，白欲起接着说道：“后来你的叔叔赢景泰，依靠孟、吕两族的势力逼死了丞相卫湘子，招安了孟清河，将你的堂叔赢景瑞放逐到断峰城戍边。而我，则领着十万新军与天狼骑留在了虎阳关，至于鬼狐营，从那以后便消失不见了，无论是赢景泰还是我，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嬴风暗自点头道，难怪吕、孟二族如今拥有这般大的势力。

“所以，你要向你的君父学习，一个人若想成大事，便要聚集其他人的才能，如此拧在一起，才是一股开天辟地的力量，单靠个人的勇武，哪怕剑术如春水一般冠绝天下，也不过是沧海一栗而已。这一点太子学得很好。可如果你要打败一个成大事的人，就要抽丝剥茧，层层瓦解他的力量，这依然不是个人的勇武能够做到的。这一点，恐怕你要学学你的叔叔了。”白欲起拍了拍嬴风肩膀上唯一完好无损的地方。

低头沉思着的嬴风听闻白欲起的言语，如醍醐灌顶般大声叫道：“上兵伐谋！上兵伐谋啊！！我这个蠢货，居然将孙子他老人家得话给忘了！糊涂啊！”嬴风猛劲拍着自己的脑门。

白欲起有些不解的看着脱线一般的嬴风问道：“孙子？谁的孙子？”

闻言，嬴风哈哈大笑道：“孙子是个人，不是谁的孙子，哎，说了你也不懂！上兵伐谋啊！哈哈……”

白欲起轻轻念叨道着上兵伐谋这四个字，念着念着，双眼逐渐亮了起来。

“威公，您生了个天资不下于你的好儿子啊！但愿我今日这番话，可以帮助公子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帮公子明白，到底什么才是他该做的。”白欲起心中高呼着。

……

……

玄阳城，嬴风府邸。

蒙老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的花草。

自从嬴风进玄阳军之后，蒙老变得更加孤独，显得更加苍老。平日里最大的乐趣，便是伺候这些并不名贵的花花草草。

弯腰半天的蒙老缓缓站直了身体，有些勉强的捶了捶腰背。

突然，院子里一个背着月光漆黑无比的角落飞窜出一个黑影，手持利刃奔着蒙老的后背刺了过去。

如果嬴风在场，一定会惊呼出声。不是因为蒙老遇险，而是因为平日里走两步道都显得异常费劲的蒙老，居然头也不回的随意一摆手，将那个奇快无比的黑影拦了下来！进而手腕一翻，狠狠的将黑影推了出去。

蒙老冷哼一声，低声说道：“早就看见你了，我本以为你会在那蹲好久，却没想到你这么没耐心。”

黑影收起利刃，摘下了面罩，赫然正是白日里教导嬴风的秦国太尉白欲起。

“你怎知来人是我，而不是嬴景泰派来的杀手？”白欲起笑着问道。

蒙老转过头来，脸上毫无半点平日里的慈祥，仿佛万年寒冰一般，说道：“若是嬴景泰派来的崽子，应该去玄阳军大营，怎会对我这糟老头子感兴趣。”

白欲起拍了拍手道：“大隐隐于市，这些年来，我和嬴景泰都被你这老头给骗过去了。不愧是威公麾下鬼狐营的首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