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老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可惜骗得太短了些，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
白欲起摇了摇头说道：“公子的潜行之术太过高明了，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斥候能够调教出来的。再说你化名蒙老，嬴景泰或许不知道，可我是谁？当年你无名无姓，为了威公蒙面二十余年，我岂会不知道蒙老这个名字的含义？”
蒙老重重的哼了一声，背着手说道：“我有什么办法？六年前，姓孟的和姓吕的，联手逼死了卫湘子，孟清河犯神经病去了，赢景瑞那小崽子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你领着十万小家伙和天狼骑的人躲在东边不敢回来。可总要有人照顾公子？？”
蒙老气沉如海，弹指间将秦国这些年来的惊天大事指点个通透，哪里还有半点往日慈祥而苍老的摸样。
“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白欲起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蒙老看着白欲起，眼神逐渐变得冷冽起来：“权利是个好东西，它能改变太多太多的事。如今你十万大军在手，天狼骑也听你号令，威公当年的六把利刃，你已经独掌握了两把。若是我也相助于你，我怎知你会不会真的自立为王！”
白欲起骤然瞪起眼睛，大声说道：“你别以为就你自己深受威公恩德，其余人都是狼子野心！！哼！”
“那你这次回来，想做什么？难道是学孟清河一样发疯？还是学赢景瑞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倒是跟我说个明白！”蒙老的语气越发冷厉起来。
白欲起与蒙老对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六年了，虎阳关又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东边的将士们的确已经有些等不住了。没有足够的粮草，也没有新的兵源。如果再这般等下去，当年的十万新军恐怕就要变成十万个老弱残兵了。”
蒙老冷哼一声：“所以你也想过归顺嬴景泰，是吗？”
白欲起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怕这十万士卒老了之后，我秦国再无人能顶住晋国人的兵马。所以想回来看看，若是公子不可扶，我便把这十万士卒交托给嬴景泰，我自去追随威公步伐！”
蒙老眯着眼睛盯了白欲起许久，终于挪开眼神，淡淡问道：“所以你拼命折腾公子，就为了验证你心中的疑虑？”
白欲起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逐渐升起一种光彩：“据我看来，公子之才当不在威公之下，但缺乏历练，仍需敲打。假以时日，公子必能将威公未能完成的大业扛起来！”
蒙老从鼻子里瓮声说道：“所以你又想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扛起你们一群老兵匪的庞大野心？”
听闻此言，白欲起眉头微微皱起，略带狐疑的说道：“难道你真的是老了么？公子又岂是普通的十六岁少年？他可是威公唯一的子嗣！”
蒙老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道：“十六岁就是十六岁，威公的儿子也跟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
想了想后，蒙老抬起头望着夜幕中极亮的北辰之星说道：“也许我是真的老了……有时候就只希望公子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好……”
不知为什么，白欲起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时间均陷入了沉默。
“鬼狐营的弟兄们，都还在吗？”白欲起突然打破了沉默。
蒙老斜斜看了一眼白欲起，有些嘲讽的说道：“我这么老了都还活着，那群小崽子又怎么会死！”
白欲起点点头。
蒙老突然话风一转道：“公子是个极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来为了自保，不断的碰壁，不停的受伤。”提到嬴风，蒙老的声音中似乎又恢复了些往日的慈祥：“不过，公子也是个极倔强的孩子，很像威公。你要做好准备，等公子伤好之后，他一定会向太子一党复仇，到时候别让公子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乱子……”
白欲起点点头，拱拱手，转身离开了蒙老的院子。蒙老则继续蹲下身，细心的拾掇着他的花草们。
……
……
月余之后，嬴风身上的伤口结痂已经脱落大半了，除了左手的贯穿伤之外，其余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虽然还不能算作痊愈，但好在大体不影响行动了。最近嬴风还经常与公孙弑对拆几招，刀法也略有长进。这让嬴风心中对冷兵器时代的武之一术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一日，嬴风独自一人悄声来到了窥仙楼三楼的某个房间里。
那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年轻人。他叫武岳西，是窥仙楼的老板。
武岳西冷眼看着嬉皮笑脸的嬴风，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良心发现了，来赔我银子的？”
嬴风哈哈大笑道：“武兄财大势大！哪里会与我这个落魄的穷鬼算计这点钱啊！？别开玩笑了！”
武岳西冷哼一声说道：“我的财势也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积攒起来的，你说我要不要算？”
嬴风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眼珠一转，立马又哈哈大笑道：“啊！这个……武兄一看就是豪爽而不拘小节的汉子！哪里会翻这种陈年旧账啊！是不是啊！哈哈！”
武岳西将手中羽扇放在和田玉的砚台旁边，揪了揪身着的丝质长袍说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个豪爽的汉子了？”
嬴风看了看骨瘦如柴、舞文弄墨的武岳西，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也罢，反正已经欠你好多银子了，连命都还欠你一条，也不差再多欠点了。”
武岳西眉头不由一跳，说道：“你想干嘛？”
嬴风正色道：“我要包一个房间，一个晚上就好。”
“所谓何事？”
“杀人。”
武岳西眼中忽然闪现异色，低声问道：“你我这才第二次谋面，为何将这等事情相告于我？”
嬴风摇摇头道：“直觉？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感觉你至少不是太子一党的人。这样就够了。”
武岳西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不会是要杀太子？”
嬴风翻了翻白眼道：“太子哪是那么好杀的……”
武岳西点点头：“那就是春水了。”
“你怎么知道的？”嬴风有些惊讶，心想难道这个武岳西当真是个算命的？
武岳西高高的挺起胸膛说道：“你也不看看我这窥仙楼是什么地方，这城里哪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想了想后，武岳西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你全力一战尚且不是春水的对手，现在你重伤未愈，而且我听说那个春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要怎么杀他？”
嬴风唇角微微上扬道：“所以才要找你啊，有很多事要做准备呢！再说，就是要这时候出手，才能降低他的防备之心！况且他身上伤痕虽少，但我以左手贯穿为代价几乎折断了他的右腕，没有三个月根本不会复原如初。我同他都是右手持兵，他伤在右手，而我伤在左手。现在谁胜谁负，还真的不好说。”
武岳西略微低头思索着什么，没有回话。
感觉有戏的嬴风立刻追着说道：“而且你这窥仙楼鱼龙混杂，一直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我之所以选在这里，就是因为这点。就算那春水真的死在这里，一来不会影响你的生意，二来也不会让太子怀疑到你的头上。”
“这个房间我可以包给你一个晚上。”武岳西随手抄起一个算盘，随意拨弄了几下说道：“但我是个商人，总得让我知道我能赚到些什么好处？”
嬴风挠了挠头，厚着脸皮说道：“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来你窥仙楼砸场子了……嘿嘿……”
武岳西眉头微微跳了跳，忽然抬起头，沉声问道：“有几成胜算？”
嬴风一愣，本以为武岳西会气得跳脚，没成想他问了一个这么跳跃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不好说啊，就像押大小一样，看上去是五五开，实际上却未必……”
“好！不论成功与否，事后若是太子府的人来盘问，我都不会替你隐藏的。我窥仙楼还没有那么逆天的本事。”
嬴风乐得猛拍了三下大腿：“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