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就在每天早晨新生的口号声中爬起来去监督考勤,每天的军训抽查,乔南松也偶尔去一次,他知道新生讨厌整天没事在面前晃悠的无聊人,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和电脑前面。
这一天,乔南松刚码完字准备去图书馆,班委例行的通知短信到了,说了两件事,一是报名参军条件达到的学生须于第二日早上去校医院进行初次体检,第二件事就是乔南松一直惦记的入党的事情了。
在乔南松记忆中,前世他和几个公务员聊过入党的时间问题。有人善意地玩笑说,高中时代入党是多缴费用,大一大二入党是多开会议,大三入党正是黄金时候,到了大四,入党就不那么值钱了。一旦参加工作才入党,步子就比别人慢了一步,就好比别人已经骑上摩托车了,你还在公交车上跟人挤座位。
所以,乔南松对大三两学期的两次入党机会格外珍惜。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进了图书馆肚子不闹革命就别想出来,看了看时间下午的班会也没多久就要开始了,于是在刘一田和高塘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决定下午去参加班会。
刘一田他们可知道,这家伙大学两年多,参加班会的记录比他去约会女生的次数还少,今儿是日头从东山上往下落还是怎么的?!
整治专业两个半,加上人力资源一个大班,算是从新生时代就开始大型活动都在一起的铁杆战友班了,所以,三个班长一碰头,决定申请一间大的空闲教室来开这次班会。
三点钟,跟着还在迷糊中的高仕财几个,乔南松拎着一瓶水晃晃悠悠赶到了阶梯教室,能容纳三百多人的座位还有很多空闲的,只不过后面的风水宝地早已被得意洋洋的先来者们占据了,他们只好打了败仗一样壮烈奔赴最前面那几排空荡荡的地方。
苗苗她们早就到了,正坐在中间地带,看手机的看手机,聊天地聊天,只不过乔南松踢踏着拖鞋钻进大门,让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这家伙现在也算政治学院有影响的人物了,熟人多自然不足为奇,但这家伙参加集体活动尤其班会这种无聊透顶活动也会出现,不啻于大白天见到了黑乎乎的鬼影。
安培培兴奋挥着手让乔南松过去跟她们坐一块,乔南松翻个白眼,那一堆都是女生,他跑过去算什么?红中一点绿?
由于乔南松他们班的班长还兼着学院团委的工作,活动自然由他主持。
暂且按下对乔南松来参加班会的惊讶,班长轻咳两声,双手撑开扶着讲桌角,嗯嗯唔唔两声试了试话筒,然后才宣布班会正式开始。
三个班长,轮流发表了一通激情洋溢的讲话,中心思想是新学期新面貌,希望大家都继续发扬爱校如爱师妹的优良传统,完了还请乔南松上去讲话。
乔南松摇了摇手,蹲在椅子上道:“拉倒吧,该干啥干啥,没事拽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猴子,没啥稀奇可看的。”
班长们当然不能当真,一来是因为这家伙现在很出名,不是一般的出名,据说新生中不少人都知道他跟乔燕走得近。第二个理由,就是班委几个人每年都希望拿到的优秀班干部证书,校学生会的副主席手里可是捏着九分之一的决定权。
这家伙是个狗脾气,你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心里就惦记上你的不好来,倘若他在第二学期期末的时候在学生会总结会议上给你来一句这个班干部有点要考虑的,那岂不是让人大失所望了也么哥?!
你推我让了几次,见乔南松是真不想说话,三个班长才放过了他,又意犹未尽地对未来进行了展望,对鼓足勇气报名参军的几个同学表示了提前的祝贺,最后照本宣科把入党需要的条件和所需的申请填写要求都读了一遍,正要收了原意入党的学生递交的申请宣布散会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一位学院团委的老师。
乔南松下意识一皱眉,手里的申请书停了一下没交上去。
“大家等一等啊,凡是在校学生会和团委工作的同学,请把入党申请书交给校团委办公室,这是团委办公室刚送下来的文件。”那位老师拿过话筒急急忙忙嚷了一声,低着头去检查那堆申请书去了。
乔南松暗叫不妙,难怪周老师最近有点神经质般的喜气洋洋,原来要在这儿等着摆自己一道。不过乔南松也拿人家没办法,入党的事情本来是学校党委书记办公室的工作,办公室最后交给了校团委,校团委又把这个权力分配给各学院,现在人家要收回其中的一部分,谁也没有办法。
乔南松坚信,自己的入党申请书一旦交给周老师,这种人绝对有一百二十个理由让他不能如愿入党,团委有周老师在,乔南松就别想顺利从这条路上走过去。
竞选大会上的事情,经过好事者的加工整理,现在几乎没人不知道乔南松和校团委的矛盾,眼下在校学生会工作的就他一个,校团委的本学院一个也没有,这岂不就是针对他来的么。
乔南松自问不是刘德华,做不到人见人爱,本班都有很多跟他不对付的人,更何况三个班。有人就窃窃私语,不乏幸灾乐祸。
苗苗有点不明白校团委为什么要突然插手这件事,问了下安培培,才知道原来周老师就在这儿等着卡乔南松呢。
毕竟家里是做生意的,跟官老爷们打交道多了,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猫腻,苗苗于是给乔南松发了个短信,这样写道:“他们要的,无非是跟你交换某一样东西而已,毕竟这里是学校,别太担心了。”
乔南松心里苦笑,周老师要的,是对学生会的话语权,现在的情况,是张校长不希望团委涉足学生会的工作,他和乔燕也不希望周老师的手伸地太长。如今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乔南松想要交换就可以交换的了。
更何况,周老师是支持胡耀东和乔燕在一起的,这件事的背后未尝没有胡耀东的狗脑袋在出主意,难道他就这么跟胡耀东说:“你把乔燕拿回去吧。”
不提乔燕的事情,单就周老师不甘心从学生会里失去控制权,这事情已经是张校长定了论调的,周老师如今重拾信心,只怕他背后不低于张校长的靠山站出来为他说话了,两个副厅级干部的碰撞,他乔南松又怎么可以随便去化解?
假如乔南松是跟他们平级的副校长甚至低一点的学院院长,这点事情也可以有商量的余地,但他只是个学生,在权势面前,无能为力。
颓然一叹,将申请书揣了起来,乔南松有点愤懑,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能入现在这样让他对权势充满渴望。
有权,才有说话的余地。
在这一刻,乔南松想到了李文辉,有他出面,这点小事其实根本不算一回事。
但随即乔南松又按住了这股强烈的冲动,为了一张入党申请书而将自己送入看不到未来的黑洞,这是杀鸡取卵的做法,不要这会对他未来的仕途心态造成无法迈过的一道坎,从而造成潜意识里的依赖心理,就是他的性格,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乔南松不甘心就这么失败,所以他没有撕毁申请书只是揣了起来,递交申请书有三个星期的时间,他想在这段时间内试一试,试一试获取到绕过周老师而让他的靠山有交换之心的筹码。
一念至此,乔南松心里也警惕起来,练武之人说一日不可懈怠,对有心走上官场的他何尝不是如此!一天不去营造自己的圈子,别人就有可能将你踩在脚下。
但现在的问题,第一,是周老师的靠山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要解决并不难,乔南松相信乔燕肯定知道。
第二,他无权无势,凭什么拿得出足够让张校长动心的筹码?
挥手告别了还没睡醒的高仕财几个,乔南松沿着学校的校道缓缓踱着步子,心里这样想道:“至少跟张校长平级,这样的领导不大可能在校外!如果是校外的人做周老师的靠山,因为琼大是属于教育部管理的单位,外面的人也不大可能把手伸进来太长,尤其能让张校长对周老师重新伸手这件事心有忌惮不能强行压下的能量。这么说来,这位领导,应该就是学校的一位实权副校长了。”
想到这儿,乔南松立马打住,又仔细考虑了一下校内另外和校外领导的可能性,最终确认,周老师的背后,有很大可能就是一位副校长。
镜湖的水,平静地不起半点涟漪,闷热的天气,让乔南松有一种撕开半袖裸露出胸膛的感觉。他有点佩服这样的闷热里居然还黏黏糊糊拥在一起来看风景的男女恋人们。
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乔南松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了下来,靠着大树眯着眼睛正在犹豫要不要发个短信给乔燕过去,毕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或许在上课。
乔燕的短信,在他决定晚上再发的时候到了,乔南松有些感动,他知道,这件事乔燕未必不能先行知道,但苗苗一定在第一时间跟她联系了的。
“周老师和主管校园建设的杨副校长走得近,杨副校长,校党委成员、常委、党委副书记、主管校园建设的副校长,比张副校长早进校两年。校党委书记鲁正发、校长李扬明,均属实权,不是挂职干部,年龄也不比校党委成员高多少。”
乔燕的短信很及时,也很全面,乔南松眯着眼睛想了想,也明白了乔燕的心思,她是想让自己跟走走委书记鲁正发或者校长李扬明的路子。这两位行政级别都是正厅,无论在校党委还是行政职务上都比杨副校长高半级,也比张副校长高半级,乔南松不愿意和张副校长现在就过分地靠近,在乔燕看来,这两位实权的一二把手,应该比较理想。尤其几个副校长在年龄上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这两位前途自然广阔的多。
另外,乔燕还有一层潜意思,这两位也不是不好说话的那种人。
乔南松有点动心了,但总觉着有点不妥,没给乔燕回准确的决定,其实他也还没决定好。
似乎,乔燕的短信里包含了什么,又缺少了什么,乔南松心里有点乱,坐了大半个小时,也猜不透其中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