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琼海省的掌权者们将会在三年之后向琼海的本地利益集团亮出刺刀!
乔南松刹那间明白了,一零年三月琼大升级,紧接着琼州市官场发生了变动,那一年,李文辉从琼海调回了老家,乔南松在网上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敏感地感觉到当时他还在琼海的政治空气发生了一些变化。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这么说来,掌权者们今年靠近本地利益集团,明年稳定利益集团,后年疏远本地集团,到了大后年,应该就是对这块绊脚石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了?”乔南松低声一叹,旋即又讥诮般自语道,“只不过么,可惜,哼哼。”
常茹眉头紧锁,她有点听不懂乔南松前面那番话,下意识接口道:“可惜什么?”
乔南松感觉心里有一股属于愤青的气在激荡,脱口而道:“可惜的是,掌权者们前门宰了一匹狼,后门又养大了一头虎!本地的利益集团,只不过是在琼海省十年来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一批暴发户,这个集团如果在强势的有远见的掌权者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有政治权力,这些根基薄弱的本地利益集团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充当净化琼海经济市场环境的急先锋。掌权者们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个本地集团其实最注重的只是自己眼前的一点零星利益,而一头庞大的恐怖的外来经济团体,挟带着贪婪到无以复加的心态,将会在本地利益集团倒塌之后,趁着琼海经济市场的萧索,一口吞掉琼海未来三十年甚至永远的最好的发展根基。”
常茹仔细一想,脸色也苍白起来,急忙喝止道:“傻小子,别乱说话!”
她也是知道的,琼海在上个世纪末期,经济出现了几年短暂的迅猛发展。这股发展势头是以房地产为龙头带动起来的,本地的利益集团,也是趁着这股东风以炒地的方式聚敛了大批金钱,从而形成华夏最先开始的泡沫式的经济金融发展方式。
本世纪刚开始,琼海省房地产蓦然一片凄惨,繁荣的地产业一夜之间垮台无算,带动这次发展的势力悄无声息消失在琼海岛上,本地的既得利益集团,用廉价的出卖方式勉强收回了成本,从此保守不再进取,于是这几年渐渐形成以旅游业和灰色行业为代表的琼海经济特色。
但在去年冬天到现在,带动那次风波的势力又悄然回来了,常茹身在官场,又是琼海省经济中心政治中心琼州市最敏感的政府部门城建局的领导,当然有更多的渠道和信息知道这个庞然大物是什么来头。
对本地利益集团,常茹经常感觉就像血盆大口的巨兽一般,而那来去如风挥手间金钱如水般流动在金融市场里的势力,已经不是她可以接触甚至想一想的层次了。
这时候的常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叫乔南松进来的初衷,只觉脊梁骨上有一道寒森森的气流从尾椎一极快地向后脑蔓延,额头也见了冷汗,抓起手机让乔南松先喝饮料,自己跑进卫生间去,好半天才无力般推开门挪了出来。{Www。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
“傻小子,你应该去当琼海省一把手的秘书。”乔南松说完一通话,心里也觉着有点后悔,于是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在每天都拿出来揣摩的秘密日记本上记下不准冲动起来乱说话这一条,但说过便是说过了,他也没多后悔,只见常茹慢慢挪动一般走过来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惊奇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确认了什么消息?”乔南松猜测,她可能是向背后的人询问了自己所说的那三年计划的事情。
常茹叹道:“省委的几个领导,由于都是从内陆调过来的,所以对本地利益集团的看法上形成心照不宣的密约。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刚才直截了当地按照你的说法问了一遍,竟然丝毫不差!乔南松,我爸爸说有机会的话,想请你去聊聊天,他今天晚上有空。”
乔南松神色一动,望了一眼常茹,常茹讶道:“你不会没从我的名字里,还没猜到什么吧?我姓常。”
乔南松撇撇嘴:“知道你姓常的大姐,这能证明什么?”
常茹更加惊讶,细细看了乔南松半天,终于确定这愣头青真的对琼海省的官场没多少关注,也就觉着有点索然无趣,哼道:“我爸爸叫常信青,如果这你还没反应的话,我承认你是这个!”
说着,她翘起两根大拇指,神色颇是不平。
乔南松眨眨眼睛,在常茹越来越无语的表情中给李文辉发了个短信:“听过常信青没?”
很快,李文辉的回复到了,带着开玩笑的意思:“琼海省党委成员、常委、第一副书记,如果你没写错别字的话,就是这个常信青,怎么,跟这位大佬在一起喝茶?”
乔南松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次撞人家口袋里了!”
常茹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没迟钝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过,随即她心里也升起个一块巨大的疑团:“连本地政治都不关注的人,这家伙怎么会有那么敏感的政治嗅觉?”
于是故意又问道:“我爸爸说要我问问你,这件事在那个既得利益集团里恐怕也是不少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认为笑到最后的会是谁?将会从哪里掀起风波?”
她这番问话又急又快,乔南松几乎是本能地顺着回答道:“知道也没办法,他们的根在琼海,其力量也不足以和来自上层的政治打击相对抗。这场战争,将会以旅游局最先开始,最终结束在组织部那边,琼海外调而来的干部尤其基层领导,将会越来越多!”
常茹一咬牙,又快速问道:“那你认为,中央会对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乔南松觉着头昏昏沉沉的,常信青的来头太大了,他有点负荷不起,浑浑噩噩间略一思索脑海中残留的对一零年左右琼海政治走向的记忆,脱口道:“新兴产业的发展是符合中央对经济及金融工作的要求的,琼海主流意识形态会改变,但上层建筑将会更加稳固。”
话说到这儿,乔南松这才想到自己对面这个女人的来路,一个激灵抓起那包废纸撒腿就跑,一边道:“有点内急,先告辞了。”
他慌不择路,哪里赶得上常茹熟门熟路,绕过沙发一挡,便将门口死死封住,挺着耸峙的胸脯道:“你要敢过来,我就当你耍流氓了!”
乔南松可没胆量在人家的地盘上试一试真假,扭头窜到窗台那边往下一看,光滑如镜的墙壁,他敢像成龙那样顺着往下溜,估计乔燕得马上来给他收尸,这可是六楼呐!
常茹倒从震惊中快速恢复过来,好整以暇将门锁上,然后把手里的钥匙丢进胸口,一步一个猫步般的姿势逼近过去,嘴里冷笑道:“跳啊!你倒是跳啊!我还真没见过主动去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大活人呢,今儿说什么也得开开眼界!”
乔南松一手拎着牛皮纸袋,迅速跑到门口用力一拧,悲剧地发现这个女人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她居然从里面把门反锁上了。
“说吧,你这样一个连琼海最高权力中心都不了解的傻小子,为什么会有这么敏感的政治嗅觉。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带你去见我爸爸,说不准好事就等着你呢。”常茹轻巧地在沙发上坐下,这次可是发自肺腑地舒舒服服灌了一口可乐,眯着眼睛盯着乔南松笑吟吟说道。
乔南松嘴里发苦,难道他能跟常茹说是根据自己的记忆碎片整合出这么一段信息的?
这是城建局监察室负责人的办公室,想必常茹不会介意临时充作解剖实验室的。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常茹瞪了乔南松一眼示意乖乖在她对面坐下,然后冲着门口问道:“什么事?”
小刘战战兢兢的声音传了进来:“周副局长的司机打电话回来,说今晚可能结束不了会议,请您明天负责起咱们局的日常工作,说是周副局长说会有领导来检查工作情况。”
常茹一愣,急忙抓起手机一看,已经有短信过来了,乔南松看不到内容,但也能想象得到,恐怕她这次升职做局领导的事情有些波折了。
于是趁着常茹发愣的当儿,乔南松悄声道:“那个,领导同志,趁着还没最终决定,你是不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顺便,那个,我也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常茹俏目流转,狠狠瞪了一眼过来:“坐下,跟我打什么马虎眼?我这情况你也了解了,事到如今,假如真的有过不去的坎,你认为还能有什么活动更合适么?”
乔南松哑然,她老爹是琼海三把手,这样的背景如果都不能立马平掉这座坎的话,她又能再去走动什么呢?
眼珠一转,乔南松又提议道:“这次调走或者退休的你们局地领导,是哪一位?”
常茹心不在焉道:“一把手,去下面当县委一把手了,算是高升。”
乔南松又问道:“那,谁会上去?”
常茹百无聊赖玩着手机,随口道:“周。”
乔南松有点了然了,笑道:“那这次会议,应该就是市委的主管领导召开的吧?我刚才在外面墙上看了下,建设局总共五位局长,一正四副,现在周要上去,或许他已经上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三位副局长了。这三个人倘若互相扯皮或者顺着周的意思各持其见,周也不好表态,主管领导也可以无限拖延下去,这样一来……”
常茹一惊,皓齿将红唇猛然一咬,手里玩手机的动作也随之一滞,脸色难看得要死。
乔南松完全了解到,这个背景惊人的常茹,在建设局的工作中恐怕并非事事都顺着很可能目前还是常信青亲信的那位周副局长,她不知是怎么成长起来的,身上的官气很淡,性子也比较可爱,很多事情,那位周副局长也就感觉有些不顺意了。
对这样一个手下,相信周副局长也是头痛欲死,于是他想出这么一个扯皮的办法,先顺着其他三位局领导甚至那位主管领导的意图慢慢拖几天,以建设局的诱惑力,相信琼海省和琼州市眼馋这个副局长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有人插手进来,这趟浑水怎么的也都会让周副局长舒心地多。
哪怕到最后常信青看出了这其中的猫腻,在女儿古怪的性格和一个掌握实权的心腹之间,他的选择最起码也会不偏不倚。
眼下的情形,常信青肯定也是在做工作的,他如果不能雷霆一般拿出手段来让决定这个副局长人选的大部分人对常茹投上一票的话,时间越长,常茹升职的希望就越小。
常茹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知道,父亲那边的努力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自己上与不上的天平微妙地保持了平衡,如今能让这杆天平向自己倾斜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发力。
可自己的力,从何发起,又发什么力呢?
常茹觉着自己应该找站在局外的一个和这场争夺没有关系、但比较倾向于自己的人来帮自己出个主意。
所以,她的目光落在乔南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