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图书馆,乔南松不经意间走过“武术”那一块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不顾旁边几个男生诧异的眼光,卷起裤腿一屁股蹲在地上,找了一本关于武术介绍的书翻了起来。
前世的他,在学散打的时候老师跟他说过,说他的身体下盘和上盘比例很好很适合格斗,尽管这辈子他并不想在这条路上有什么成就,但他觉着,这一块凝聚了先人们血和生命的经验的汇聚,总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这本类似于华夏武术格斗通论的书,并不是很厚,开篇略过细枝末节就从胆气讲起。胆气,也是武侠小说里所谓的正气,男人生来有三样苍天赋予的东西,第一是胸襟,第二就是胆气。
一个人,胆气足,就无惧,无惧的人,才能做出大成就。
书中说,唐太宗十八骑陷阵冲敌是胆气,宋太祖虎踞中央睥睨八方是胆气,这股胆气,既是当时的环境和自身能力综合的产物,也是成就大功业的人与生俱来和后天培养出的一股气壮山河的胆略。
这不是王八之气,那是很飘渺的东西,除了上古凶兽没有什么物体可以具有。
在乔南松的理解中,这胆气,就等同于势!
当一个人本身的能力和壮丽山河融为一体的时候,这势就达到了巅峰,天下间无可不破。
一念至此,乔南松又想起开国太祖,这老人家的胆气,可谓古今少有。几万残兵的时候,他说边走边打,那就边走边打,到头来胜利了。小米加步枪面对工业化联合国大军的时候,他老人家一挥手说不是那么回事,那就不是那么回事。到头来,他老人家的势,推翻了华夏百年来的苦难,掀翻了某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给这个国家和民族留下了几十年和平的时间。
乔南松明白,这老人家的势,是当时的苦难和困境磨练出来的,他没有这个机会去临摹学习。在当今这个和平的时代里,想要成就一番大业绩,同样也得有势,和平年代滋生的邪恶和黑暗,并不比战争年代少多少,倘若没有胆气和势,他将在这些拦路虎面前崩溃到一败涂地。
这种势,是自己坚韧的性格和必要的心机的组成,也是一种必胜的信念贯穿人生的始终。
这需要怎样去蓄养,需要怎样在一条新的道路上开辟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势?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乔南松低声轻念,不禁悠然神往!
廖老说过,他的文章,自始至终有一股力量在回荡不息,乔南松可以暂且理解为势,写文章的势,是他目无余子纵横捭阖的成就,但乔南松同时也明白,如果在官场中,尤其如今的官场中,这样一味的纵横睥睨,决计是被别人视为不成熟的,这样的势注定是蛮干。
那么,在这样的蓄势过程中,就需要太极拳一样绵里藏针的隐忍。可是,社会压力太大,凭着一点底子的胆气,乔南松认为如果不去发扬修养,最终自己的命运只能和寻常的官场中人一样随波沉浮。
这样的话,可能和蛮干等同的那种睥睨捭阖又要从什么地方修养起呢?
这样的势,是需要不屈不挠在百炼中磨砺成钢的,环境不能给他太多,这需要他在自己先天的性格中去继续发掘潜力,已经属于个人修养的问题了。
放下书本,乔南松掩面长叹。习武当然是一条颇是靠谱的道路,但上天也是公平的,给与一个人成熟的大脑的同时,也给别人同样的追逐之路,最大的表现手段就是时间。
乔南松自忖没有太多时间花费在这方面的,要用最少的时间达到最佳的目的,该怎样取舍?乔南松对格斗最多算是个入门者,华夏武术博大精深,穷一生之力恐怕也最多只能初窥门径,他的取舍,单独无法完成,而生活中身边也没有可以供他参考的人和事,这也是一个死结。
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详细翻阅了一下流传最广的武术,乔南松均摇头排除掉,最大的问题还是时间,同样也是金钱。俗话说穷文富武,他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钱财投入这件事情上。
这就是草根和有背景的人的差距,物质条件决定很多事情无法开展下去,草根和对手们的差距,将会越拉越大。
乔南松没来由陡然烦躁起来,他同样也等不起,步入社会的时候,就是他除了和天地争斗和人争斗白热化的时候,先期的准备,已经不会再给他多少时间了。
去社科类图书中找了一本相对公正详细描述蒋介石一生的一套书籍,乔南松皱着眉头,走出图书馆之后对着封面上蒋介石一生信奉的“制怒”二字默念几十遍,渐渐将心头的躁动压了下去。
暂且无法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溃,那就用制怒来暂时封印住心里的心魔。
今晚不会让自己好过,蒋正文和胡耀东打头阵先来恶心恶心自己,然后周老师再粉墨登场揶揄自己,最后杨副校长再出面以势压人胁迫自己一顿,这样的窝囊气,不能忍也得忍,如果这股心魔不能压制住,他将在这三波欺压中失去理智。
势单力薄的乔南松,知道如今的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面对蒋正文和周老师的打击,他可以利用各种手段进行反击,纵然不胜,也能保持平局。但对杨副校长的势,他没有别的办法,为了长远,他只能忍。
忍得一时,换来个广阔天地,古人说“常将冷眼观螃蟹,看尔横行得几时”,和杨副校长目前的身份地位差距是大,但他拥有世界上最珍贵最有威慑力的优势,那就是时间。
作为党委成员拥有校园建设这块权力的杨副校长,做事也不敢太过,他不仅要防备政治对手们的挑战,还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同样也冲动,他可以不让乔南松好过,但不能不让乔南松过日子。逼得急了,他也怕年轻人真冲动起来和他不死不休。
因为没有势,所以胆气不足,杨副校长此人,理所当然没有将乔南松认为有资格和他记仇的,他所做的这些,只不过是在政治上达到打击张副校长的目的,再取得学生会里的一块权力而已。
但他为什么要伸手进入学生会?只怕并不只是给周老师撑腰,乔南松忽然这样想道。
作为一个学生组织,学生会也有其别的组织不能相比的优势,杨副校长急着搭上学校升格的这辆顺风车,所以他迫不及待。
那么,这股优势在哪里,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乔南松一个激灵,他有点大意了,没有去了解杨副校长的根底,这是何对手较量时候的大忌。
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乔南松想也没多想,立刻拨通了南小荫的电话,开门见山道:“我需要杨副校长的详细资料,你有没有?”
南小荫愕然道:“怎么,你才想起来看他的资料?我还以为你早就准备好了呢,有点晚了吧?”
乔南松擦擦额头的虚汗,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南小荫似乎跟人在说话,乔南松猜测她和张副校长最少很亲近的人在一起。
过了片刻,南小荫哗啦哗啦捏着纸张念道:“杨峰,年龄42,民族汉,学历本科,籍贯琼海琼州,自毕业以来自某县教育局一路攀升,曾担任某县县委书记,02年调入琼大担任副校长。多余的我就不说了,这个人是琼海人,家境原本不好,96年左右因妻子做生意渐渐好转,为人强势有性格,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了。”
乔南松挂断电话,南小荫很明显得到张副校长的指示没有给他最关键最详细的资料,但这就已经足够了。96年左右发财,正是搭上炒地皮的顺风车。这样看来,杨副校长和本地暴发户集团的关系应该很亲近,加上他本地人的身份,校园建设的那块土地应该有办法搞到手的,如果要说出问题,那么就只有周德发和杨峰妻子方面了。
这些事情还不用太着急,乔南松相信关于杨峰和他家庭的东西自己会很快搞到手,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是今晚的招新工作最后一场竞选中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杨峰的势,另一件就是和苗苗提起的那件事情了,校园建设中一项很重要的内容,即新的宿舍大楼的选址。
另外,乔南松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杨峰这么着急在学校升格的事情上做文章,只怕他的最终目的是脱离学校编制重新回到掌权一方的位置上去。
他当过县委书记,那种一方诸侯的感觉,相信他不会忘记。以他的年龄,今年或者明年跳入老行当中,尽管近几年不可能再提升很快,但四十五岁左右调任正厅级的某一市一把手,只要操作得当完全有可能。
更何况,他这么着急定然是他背后的人许诺了一桩好处,这一桩好处,应该会迎合某一个政策或者某一起势,若不然他不敢也不会这么盲目地宁可冒着打压学生的名头在学校折腾开来。
可惜的是,乔南松现在判断不出杨峰的靠山会将他调离琼海还是让他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挣扎。假如要在琼海范围内继续前进,乔南松可以肯定,他若借势则必然是借本地政治经济力量和外来经济集团较量的那个势,这样的话,乔南松就可以更进一步去揣测他是真正属于琼海本地权力集团的人还是外来那股力量拉拢过去的人了。
更可惜的是,乔南松完全不记得近一两年国家会有什么关于干部调整的政策和文件,所以他只能在杨峰要迎合政策和借势的两方面继续回头判断。
所以,不管是借外面的势向杨峰发动反击还是从他自身出发找到让这个副校长不敢轻易再对学生会动手的势,乔南松目前所能做的只有忍,有目的的忍。
沉默,等待,乔南松感觉自己真的就像一头猎豹。
现在的杨峰,不管是不是明白乔南松绝非张副校长的马前卒,他都必须动手打压。从学生会里分出一块去达到自己的身份和别的力量不能办成事情的目的,进而在土地之争上华丽完成自己的转身,和自己的长远前途比较,杨峰不会在意一个学生的想法。
最关键的,是乔南松不知道杨峰究竟属于本地派还是本地派中的棋子,所以他也没法在本地力量中寻找克制杨峰的办法,唯一算是有这个势的常信青,也不会在判断不明的情况下帮乔南松一把。
要和杨峰真正较量,乔南松只有以霹雳般的手段将他压住,倘若被杨峰觉察出自己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向他发起挑战,乔南松想得到自己的结局。
不是乔南松睚眦必报,也不是仅仅一份入党申请书的问题,他想要在大学时代就完成的任务,和胡耀东在乔燕的事情上爆发的矛盾必不可免,现在他唯一能帮乔燕减轻一点压力的武器就是学生会和自己的大脑了,他不想这最后的依仗也失去。
胡耀东的家庭对乔燕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压力,倘若杨峰在学生会得手,自己完全失去了还手的能力,乔燕将又要面对学校这边的阻挠。斗争,从来就不是讲究应该不应该、有理没理的事情。只要胡耀东对杨峰有用,他就值得杨峰顺手帮一把。
山雨欲来,乔南松千思万想,今晚除了忍没有其他办法,在无关紧要的新干事招收上,虽然窝囊憋屈,但不管从眼前还是长远利益出发,他都得忍。
忍耐,沉默,观察,杨峰也是人,人就必不可免会有缺陷,他在政治上有**,手段上也过于激烈,心急和大意,一定会露出破绽,乔南松下定了决心,只要逮住杨峰的尾巴,就得让他至少老老实实下来。
如果他是外来集团的卧底,有证据在手乔南松要做的就很简单了。
而如果他是属于本地政治经济集团的人,乔南松相信内部斗争同样存在。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抓住杨峰的把柄,忍,怀揣利刃忍着,乔南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当杨峰露出破绽的一刹那,他决定不再去犹豫这么早投入到政治斗争中究竟合算不合算,扑出去,咬破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