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在泰安场东面转向北流,形成一个“几”字后在弥陀寺附近恢复向东。\本章节贞操手打 shouda8.coM\几次转折让江水的流速变缓,江水中携带的卵石、泥沙在弥陀寺东面大量沉淀下来,形成大大小小十数个江心洲,其中最大一个江心洲呈横卧的“8”字形,当地人称为“中坝”。
泥沙带来丰富的营养,让中坝的沙土地尤其适合种植甘蔗,此时,去年秋季种植的甘蔗已近收获期,郁郁葱葱一大片甘蔗林看上去就像是为中坝披上了红绿相间的外衣。
“呸!”吐出嘴里的甘蔗渣后,石铿满意地打了一个“甜水嗝”,拍拍被蔗汁撑得鼓胀的肚子,偏头向还在啃甘蔗的杨怀仪说:“我说,老杨,我选的地方不错吧?”
“呜呜……咕噜,不错,真不错!”
“我是说打伏击,不是啃甘蔗!”石铿假作不满,用步枪拨开挡路的甘蔗走到甘蔗林边,看着北面江岸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座古城,回头问:“那地方有啥典故?”
这话是明知故问,弥陀寺距离他那个世界的集团军司令部并不远,百公里的距离而已。
杨怀仪是江津人,对此地比较熟悉,因此如数家珍一般说道:“那是神臂城,又称老泸州城,南宋时有名将余玠在此率军抗元,屡次挫败蒙古人的进攻。要我说啊,这老泸州城跟钓鱼城有得比呢!”
“抗元,抗袁。有趣!”石铿手打凉棚看向神臂城,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说:“袁大头恐怕这次也要栽在四川了。”
杨怀仪有些担心:“队长,要是北洋第七师不来或者一来就是主力部队,这伏击咱们还打不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石铿扳着手指头说:“泸州敌军已经有第六旅两个团、十三混成旅和川军第一师各一个团,大约六、七千人马,一天下来得有多大消耗?咱们且不说粮食,就说子弹、炮弹的补给问题。叙州被咱们占了,岷江航道不通,从成都方向获取补给显然不可能;沱江水道狭窄、水位较浅,难以用于大宗物资航运。因此,泸州敌军就只能指望着重庆方向的补给了。张敬尧肯定知道泸州军需不足,他的第七师要开到泸州作战,首要问题不是带多少部队,而是带多少军需物资!”
杨怀仪频频点头,心中的担忧减轻了许多。
“如果我是张敬尧,肯定是先派辎重部队在重庆——泸州之间建立兵站,一可以囤积军需,二可以保护航运安全,确保补给通道的顺畅。你们从江津出来的时候,难道就没看到什么迹象吗?”
杨怀仪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着镜片,说:“听说第七师在永川建了个兵站,还有一个补充团的建制,准备从当地招兵训练,随时补充战斗减员。”
石铿顿时在心里确立了下一个攻击目标。不过,要以自己目前掌握的130个武装不全的力量去攻击别人防卫森严的兵站,那是万万不能干的傻事。
“你去看看,各战位的准备完成没有?”
“我看也差不多了。”虽然这么说着,杨怀仪还是转身离开,去检查各战位的准备工作。
2月12日清晨,护**第三支队和护国川军工兵营在梯团长赵又新的指挥下反攻蓝田坝,企图恢复阵地。经过一日激战,护**未能达成目的,又担心泸州敌军迂回攻击纳溪,遂于13日凌晨次第撤往纳溪。
泸州城下的枪炮声逐渐散去,中坝甘蔗林里的气氛却骤然紧张起来。一条大木船满载着北洋军由岸边的纤夫们拉着逆流而上,在石铿的望远镜里越来越清晰。接着,又一条舱面覆盖着衰草和帆布的木船出现了,再接着又是一条……
“咕噜!”石铿吞下口水,向身后的曾四打了个手势。曾四划根火柴燃了一根香,吹红了凑向一串挂在洋铁皮水桶里的土制鞭炮,然后扭头盯着石铿的那只手。
“嗨咗……嗨咗……”一群大多只穿了一件单衣的纤夫们踩着北岸的卵石,艰难的拖曳着沉重木船。纤夫们当然不会想到,就在距离他们不过三十米的河滩灌木丛中隐藏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和五十名步枪手;而在满是甘蔗林的江心洲中,也有五十名步枪手;在长江南岸也埋伏了二十名步枪手。
满载着大约四十名北洋军的大木船缓缓驶入中坝北面的水道,将长长的侧舷完全暴露在伏击者的眼前。
石铿摊开的左手猛然攥紧,得到信号的曾四立即点燃了鞭炮,“嗵嗵嗵……嗵嗵……”沉闷的重机枪射击声响起,接着是清脆的排子枪,北岸灌木丛中,马克沁在樊老四的操纵下喷射出夺命的弹雨。
枪声一响,纤夫们懵了,随即反应过来丢下纤绳就跑,失去动力的木船顿时停住,马上又被水流冲得向后倒退。而密集的子弹打得船帮千疮百孔,掌舵的船工见势不妙跳水逃生,只剩下那些趴在船板上不敢动弹的可怜虫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尖啸的弹雨中哀号求救。
同样没了纤夫的第二条、第三条木船见势不妙,立即转舵打横,希望凭借水流的力量驶向南岸,船刚靠岸,二十名步枪手立即现身,押船几个北洋军士兵只得丢枪投降。
枪声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中坝南边水道中驶出一条小船靠拢运兵木船,络腮胡子抢先跳上敌船,却随着一声枪响向后跌落水中。尾随其后程二宝和杨怀仪赶紧将他捞上小船,与此同时,北岸的机枪再次咆哮,将缓缓向下游漂流的运兵木船打得木屑横飞,船中北洋军惨叫不断。漂流大约两里后,木船搁浅,尾追的步枪手们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快速接近,又一阵子排枪射击,这才小心翼翼的登船检查。
南岸,胸部中弹的络腮胡子静静地躺在一块大青石上,身下是已经开始凝固的、呈紫黑色的血液。
一脸铁青的石铿抱着头盔,紧抿着嘴唇,注视着杨怀仪等人将络腮胡子的遗体抬起,放入旁边掘好的大坑中。坑前树立了一块长条木牌,由杨怀仪用苍劲而悲怆的颜体书写了“护国英雄夏文光之墓”几个大字。
一阵排枪响起……
弥陀寺内,石铿“呼啦、呼啦”的吃着斋饭,同桌的杨怀仪展开一份清单,边吃饭边抽空念着:“此战击毙敌军四十六人,其中第七师少校军需官一人,少尉排长一人;俘虏七人;缴获物资两船,内有棉军衣2600套、汉阳造79口径毛瑟步枪1200枝、金陵仿造79口径麦德森机枪两挺、德造79口径马克沁机枪一挺、法造81迫击炮两门……”
“什么?!”石铿推开土陶碗,抢过清单细看。这份清单是第七师军需处开具的,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德造自来得手枪20支,子弹1万发、81迫击炮弹200发、79口径步机枪子弹22万发、炸药600公斤、现大洋6200元……
“如何?”得意洋洋的石铿把清单推回杨怀仪手边,说:“这些武器弹药足够装备一个团所需,虽说机枪和炮少了点,不过,永川那个兵站里……嘿嘿!”
杨怀仪吓了一跳,饭都顾不上吃了,手里拿着筷子连连摆动,却因嘴里包着米饭,一时之间说不上话来。
“我想把部队整编一下,暂时就叫独立连吧,四个排,三个普通步兵排,一个机炮排,先抽调人手充实机炮排,尽快把那四挺机枪用上,迫击炮嘛,有空我再训练一个炮兵班出来,慢慢充实壮大。老杨,这个、这个,你读书多,看,眼镜儿都戴上了,就当个副连长兼军需官,我当连长,如何?”
杨怀仪哪里还有意见呢?他从击毙的敌军军需官公文包里搜出这份清单时就吓了一大跳,又在逐一清点无误后着实兴奋了好久,刚才又被石铿想搞永川兵站的野心吓了一次,此时,他的神经已经麻木了,脑子里虽然有些乱哄哄的幸福感,却也清楚这种幸福感是由石铿带来的。石铿要当连长就当呗!反正底下的弟兄们是绝对没意见的!所以,他只能频频点头,差一点把鼻梁上的眼镜“点”到饭碗里。
“俘虏,每人发一个大洋就地释放。”石铿摆手止住杨怀仪说话,继续道:“带在身边很麻烦,那两船物资就够我头疼的了,所以,还是放了好。物资嘛,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招集更多的第五师旧部来消化,这样可以尽快形成战斗力,嘿嘿,一个团的装备啊,只要有人手,咱们就是扩编成一个独立混成团又如何?至于大洋嘛,你找个可靠的兄弟给夏大哥家里带100个去,再给每个弟兄发三个,弥陀寺也给20个大洋的香火钱和饭钱,剩下的你保管着。”
“嗯嗯!”此时的杨怀仪不仅仅是佩服石铿的胆识和指挥能力了,更因他对牺牲的夏文光的抚恤处理而带着几分感激和兴奋,甚至产生了跟着这个孙先生的特派代表“干一辈子革命”的念头。
“还有一个事情要商量一下,我想在咱们独立连整编完成后,由弟兄们自己选举出一个士兵委员会,职责就是监督咱们这些当长官的,谁要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克扣军饷、侵害百姓……士兵委员会有权报请主官将其扣押、审查甚至按照军法加以处置,就算是我如果犯了错误也一样!”石铿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官兵一致,将是独立连的第一条军规!”
出乎石铿的意料,杨怀仪居然痛快地点头认可了自己的提议,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