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血浴黄昏】
作者:过河老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17

大石包,毛培良听着小垭口密集的枪声和隆隆炮声呆住了。一时之间他难以决定是带着手下13个弟兄去增援,还是执行连长的命令就地坚守?

小垭口的枪炮声越来越绵密,几个弟兄离开战位围拢上来。

毛培良知道他们的心意,自己何尝不是与他们一般心思呢?他提起手里的步枪一挥手,带着弟兄们向小垭口飞奔。他们刚刚离开大石包,从一条小河沟的沟壑中涌出的北洋军就占据了阵地。

“砰!”一声枪响在小垭口的绵密枪炮声中并不惹人注意,可接下来有人用浓重的云南口音喝问一句“什么人?”让毛培良心中大喜,忙道:“梯团独立连!”

“我是三支队二营三连的陆铭久!”

“铭久!我是四连的毛培良!”

两支队伍迅速合拢,毛培良和陆铭久略一商议,决定向枪声最少的南侧山头发起攻击……

小垭口山道南侧的小山头上,徐双全在一群官兵的护卫下,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看着陷入包围圈的那几个人。

这些人实在是太悍勇了,竟然以区区三十来人向拥有三个连兵力的己方发起白刃冲锋!一番较量下来,己方赔上了二十条性命才将其重重包围起来。对付这种人,徐双全更乐意见到他们在精疲力竭之后任人宰割或者跪地求饶的样子。

可惜,浑身浴血的七个护**没有趴下,而是以一名少尉军官为中心,持枪站成一个半圆形,目视敌人的步步逼近,嘴里还俱都念念有词。徐双全终于听清楚了,他们好像在唱歌!在唱歌!?

北洋军们端着步枪渐渐收缩了包围圈,寒光闪闪的刺刀距离那几个可怜又可敬的对手越来越近。徐双全见对方还在唱着什么听不清楚的歌,又听山道上的枪声依然激烈,顿时失去了戏耍的兴趣,乃举起拿着手枪的右臂正准备以有力的下劈动作结束这场闹剧,却突然觉得肩头和右耳传来一阵灼热,子弹破空飞掠的“嗖”声一闪而过。

中弹了!徐双全的意识令他的身体失去了继续站立的力量,缓缓的瘫软在地。

“吭吭吭……吭吭……”北侧小山头的机枪火力复活,为陷入死局的整个战场注入了活力。

邓伯和眼见徐双全和他身后的北洋军官兵纷纷倒下,又或慌乱地寻找掩蔽物。情知这是打破必死之局的唯一机会,乃运足了刚才蓄积起来的力量大喝一声:“弟兄们!跟我杀!”

杀声阵阵,白光闪闪。在愈发暗淡的天光下,身心俱疲的邓伯和无法躲过两名敌军刺杀,身中两刀后仰天倒下,却欣慰地看到手下的弟兄冲破了敌军的包围奔向北侧山头,看到山道间的连本队正向垭口靠拢,看到垭口西侧有一支部队正向北洋军发起进攻……

“方烔!撤!”石铿一边指挥着何忠秀向山上的敌军射击,一边大声喝令尖兵排后撤。可惜战场上到处都是枪炮声,距离百来米的方烔似乎没有听见命令,反倒带着几个弟兄向笔架山猛冲。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硝烟弥散间,方烔和弟兄们的身影不见了。

蹲在炮队镜后的王承斌骇然看到,兵力最为雄厚的山道南侧山头上,卫队一营两个连和二营一个连整整500多号人的队伍竟然崩溃了!让原本天衣无缝的包围圈一下子露出了一个大空档!这个徐双全是怎么搞的!?他没有看到徐双全中弹后被几个部下拖下山头,他更看不到被山头所遮蔽的西坡,50多名护**正悍不畏死的向上猛攻。他只看到卫队营在北侧山头和山道边的机枪交叉火力打击下溃败了!此时此刻,他连杀了徐双全全家十六口子人以泄愤的心都有了。

哎……卫队营跟着曹仲公威风惯了,早已不是什么精锐中的精锐,而是充当开道手、仪仗队的门面货。

“开炮!封锁道口和北侧山头!二营、补充连,立即发起冲锋!”

“蓬蓬蓬……”九门75山炮齐齐开火,炮弹的闪光似乎要将傍晚的夜幕撕开一般,在小山头上频频炸开。黄有德的机枪哑了,不过十来秒之后又咆哮起来,向西移动着的枪口闪出两尺多长的橘黄色火舌。

“冲啊!冲啊!”两侧山头的北洋军在军官们催促下向山道发起冲锋。曾四拔下打空的弹匣丢掉,背着黄有德的副射手赶紧递上一个,麦德森机枪又开始咆哮起来,子弹划出暗红色的弹道飞向敌群。

端着二十斤重的麦德森机枪,曾四趁着长短点射之间的空挡大喊:“连长!交替掩护!走啊!”

不是石铿不想走,而是一窝蜂冲下山道的北洋军太多,何忠秀一挺机枪根本就压制不了。一旦交替掩护着撤退,结果只能是一个——所有人都被敌军的人潮淹没。

“嗵嗵……嗵嗵嗵……”面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人,何忠秀拔出枪座上的限位螺栓,左右摆动着机枪疯狂射击。李玉一手托举弹带,一手接过程二宝递来的新弹带,在黑暗中摸索着连接上了,捡起地上的步枪一跃而起,大吼一声:“弟兄们,跟他们拼了!连长,你快走!”

呐喊声中,麻鸭子带着警通班和三排的弟兄们挺着刺刀迎向敌军。

目睹弟兄们的勇敢,石铿不禁脸上发烧,浑身的血液腾地一下全部冲上脑海。他一边捡起步枪装上刺刀,一边向面对两军缠战而无法射击的何忠秀下令:“撤下去!赶快!赵贤志,你们跟我上!杀啊!”

一手自来得,一手步枪,石铿跃过小土包加入白刃战团。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自来得手枪“啪啪”连响,十发子弹很快打空,石铿来不及装子弹,顺手把手枪掷向一名敌人,趁着对方躲避的机会,挺起刺刀猛力一戳。刺刀入体的感觉从枪身上清晰传来,一种杀人的罪恶感陡然升起……用刀杀人和用枪、用炮杀人完全是两回事!一名如石铿这样的军官却未必能够克服白刃战带来的心理压力,更别说敢于并善于发起白刃战了!

身边充斥着喊杀声、惨叫声、哀嚎声,残酷的搏杀让石铿来不及体会那种罪恶感,求生的**和一股子越来越浓烈的仇恨感冲淡一切。他毫无花俏地刺杀、收枪、格挡、再刺……渐渐地,神经变得麻木,浑身血液却像是着了火一般在沸腾!

夜色中,赵贤志抖索着身体举起手枪,目标不是敌人而是石铿!只要杀了石铿,困兽犹斗中的独立连绝对会崩溃!因为赵贤志清楚地知道,独立连的官兵们其实并没有受过中华民国、民主共和的好处,只是单纯地为他们爱戴的连长在战斗!石铿一死,他们的斗志将彻底消失,北洋军将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曾经被护**俘虏的赵贤志上尉也就不必硬着头皮去拼命了,他将成为整个北洋军的大功臣,荣华富贵也会滚滚而来……可是,这扳机为何如此沉重呢?

开枪!不能!开枪!不!

是这个石铿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俘虏军官赵贤志!是这个石铿领着他的一群弟兄们创造出了一个个奇迹!是这个石铿把俘虏的第七师官兵当做了一家人……

犹豫间,敌军退了,这是第三补充旅的一个连,大多数是新兵的部队根本经不起白刃战的摧残。

赵贤志浑身汗出如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无力的软倒在地。

石铿回头,一把抄起赵贤志,大声下令:“撤!我们撤!”

山上的王承斌拔出手枪“砰砰”地打光子弹,枪机发出“咔咔”的空响。他想不通,自己动用了一个团的兵力伏击石铿区区一个连竟然会失败?石铿的部队究竟是怎么了?在突然遭遇伏击,指挥失灵,各自为战的情况下,那些人都像疯了一样,可是,他们各凭本能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结合起来一看,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保护石铿!遇上这样的疯子部队,狐假虎威的卫队营不行!新兵居多的补充连更不行!

唉,天意啊……

垭口南侧山头上,二娃子丢下手里的“马踢你”,捡起一杆毛瑟88,就着西边最后一点天光拉开枪栓看了看,高兴地大喊:“排长!陆排长!这枪里还有子弹!”

陆铭久没有心情去管猴跳马奔的小团丁,他蹲在邓伯和的身边,感觉出这位在铁炉沟时认识的独立连排长还有微弱的呼吸。

“邓排长!邓伯和!我是三支队二营的陆铭久!”

邓伯和艰难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说话,嘴里汩汩涌出殷红的鲜血。陆铭久生怕邓伯和听不见,扯着嗓门大声呼唤:“我是三支队的陆铭久啊!来!我背你走!”

三支队来了?援军来了?连长安全了?这么想着,邓伯和的嘴角挂着微笑停止了呼吸。

夜幕中,独立连一大队残部撤出小垭口战场。

顾忌手下部队战力太弱的王承斌不敢发起夜战,只得一边抱着侥幸心理打扫战场,希望能够看到石铿的尸体;一边命令抄袭大石包的一个连远远地跟着,随时回报。反正,石铿所部在长途行军后又经激战,加之伤亡惨重,绝对走不快!兵力仍然占据绝对优势的自己只需等到天亮就可发起第二次进攻。

把一场必胜的伏击歼灭战打成追击战、击溃战,万般无奈的王承斌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一名马弁小跑而来,立正道:“报告王统领,发现一名逆军军官,还活着!”

王承斌心中一喜,抱着那人很可能就是石铿的希望快步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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