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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天来，护国第一军中路军前敌总指挥赵又新都阴沉着一张脸，动辄大发雷霆，吓得指挥部的参谋们个个噤若寒蝉，连走路都踮起脚尖，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总指挥生气发火。

也难怪赵又新会生气，继陈宦的委任电报之后，远在广东肇庆的护**务院又发来电报，授予石铿陆军少将军衔，所部官兵俱都加衔一级，以为表彰。这份电报惹得在昆明的唐继尧和在叙州的罗佩金大为光火，这摆明了就是把持护**务院的陆荣廷、岑春煊、梁启超等人借机将石铿独立支队划出滇军，自成一体的把戏嘛！

可事已至此，唐继尧也不好跟肇庆军务院以及老上司蔡锷发作，只能责怪赵又新办事不力了。

赵又新委屈着呢！在他的电召下，派去“奇袭”永川的第六支队回来了，900人的队伍焕然一新，枪械换了、被装换了、每个官兵兜里还揣了五块袁大头的战饷，从支队长王秉钧到下面的小兵，一个个都是心满意足的模样……可是，多余的一粒粮食、一件军服、一条步枪、一个现大洋都没带回来！说来说去，第六支队还是第三梯团顾品珍的属下，而顾品珍却在蔡锷和唐继尧之间左右摇摆，因此，绞尽脑汁的赵又新实际上是为别人作了嫁衣裳。

更令人气恼的是，永川明明有军需物资，可如今石铿支队摇身一变成了友军，按照各自从属关系，调拨物资需要通过在成都的陈宦，而陈宦一天一个催促救兵电报到总司令部，总司令部则是一天三次派人来询问开拔准备。夹着中间的赵又新分外恼火，却不得不几方面都应付着。

石铿的电报打来了，这小子的语气很硬，丝毫没有把老上官放在眼里。你要军需物资？等！等我慢腾腾地一件件点验清楚了，移交给总司令部军需处了，那才通过军需处拨发！

“滚出去！”给总指挥换茶水的卫兵还未进门就被骂了出来。

杨森领着熊克武部的参谋长傅常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这幅情景，只得远远地站住脚，说：“真吾兄，赵总指挥心情不好，不如……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喝会儿茶，晚些时候再来？”

傅常身穿一件老五师的黄色校官服，威武中透出一丝儒雅之气。他是杨森、刘湘在四川陆军速成学堂的同学，与同学间的关系一向不错。听了此话，他为难地摇头道：“我们招讨军奉命经内江向简阳进发，两部协调和军需供给之事，务必要先行请赵总指挥示下，部队就在小市等候开拔命令，刻不容缓呐！子惠，你给想想办法，我一定要马上见到总指挥。”

“唉！你啊！”杨森无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是硬着头皮去找无趣，在傅常感激的目光中，他快步走到门口，立正后大声报告：“总指挥，招讨军参谋长傅真吾求见！”

房内的赵又新刚想发作，却突然灵机一动，乃换上笑脸走到门口，向院中的傅常拱手道：“真吾老弟来得正是时候，请进。”

两人分别坐下后，赵又新听了傅常的来意，说：“两部协调绝无问题，可由杨子惠亲自负责。但是军需物资的调拨……你看我，如今两手空空，只能盼望着云南解送的那一点点东西解燃眉之急，哪里还有多余的供给招讨军呢？不过……我没有，石铿那里有哇！真吾老弟不如移步永川试一试？”

傅常默然不语，石铿那边已经回复了电报，与给各部的回电一模一样――等着，清点、移交过后再说！为此，熊司令特派李慰如去了永川，至于结果如何？那是不可抱太大希望的！再说了，赵又新支使招讨军去石铿那里讨取军需，如果石铿给了招讨军，那就没理由不给赵、罗二部，赵又新就可以顺着竿子往上爬了……哼哼，你们跟石铿的个人恩怨，咱可犯不着去趟浑水！

“石部多为老川军第五师的旧部，他们中的杨怀仪、李人杰都是主力营长，颇能说上话。眼见着独立支队要扩编了，他们很可能就是团长，石铿不能不给属下团长的面子吧？真吾老弟，杨、李二人你是认识的，话好说，事好办，不是吗？”

招讨军乃是梯团级编制，五千多人的队伍却只有两个支队的番号；赵又新所部也是梯团级，又顶着前敌总指挥的名义，是当然的上级。因此，傅常以下属对上级的请示口吻说：“总指挥明鉴，石铿所部已拨归四川都督，与护国招讨军乃是友军关系。而在前敌指挥关系上，总指挥和石铿是统属关系，这个命令还得您来下，我就算跑断了腿儿也一定争取把事办成。如没有命令，我这一去就是私下索取，有违军纪啊！”

见傅常不上当，赵又新的脸色变了，颇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两手一摊，说：“我也没办法，实在没办法，你请熊司令去找总司令好了！”

傅常本是性格清高孤傲之人，立时就起身道：“刘湘所部撤离泸州时留下一批军实并未带走，蔡总司令已经明令将这批物资拨给招讨军，还请赵总指挥给个手续。”

杨森见两人要说僵，赶紧插话：“总指挥，真吾兄，不如这样，招讨军先行上路，待物资清点完毕之后，总指挥再派专人押送补给招讨军，如何？”

缓兵之计！招讨军真要上了路，这批物资就甭想要到手了！可看赵又新如今的架势……算了！原本就不能指望这批军需的！

“好！那傅常先行告辞！”

赵又新侧身看了一眼杨森，示意他代自己送客，心中却是一股股的火气望头顶上窜，待二人走出院门后，就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碗狠狠地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茶碗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偏生那茶碗盖子讨厌，滴溜溜地在青石板地面上转着圈，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重庆，长江上游警备司令部。

宽大的征滇军总司令办事房里挤满了各路将领，曹锟以一副轻松惬意的姿态端坐在主位上，微微抬手示意，将领们立时停下了议论。

“珩珊，你说说吧。”

萧耀南微微欠身，笑道：“仲公，孙成栋是子玉属下，他的电报自然该有子玉来说，何况，子玉已经就此电报和各方消息研究过永川一战，最有发言权呐！”

“那，子玉你说说。”曹锟笑眯眯地把目光转向吴佩孚。说来，在麾下众将之中，萧耀南与自己关系亲近，而吴佩孚则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不过其人的指挥能力和耿耿忠诚无人可比！因此，吴在自己的心目中排在了第二人的位置上。

吴佩孚起身，向曹锟立正致意后，大步走到地图墙前，拿起一根指挥棒，一边指点一边说：“根据目前有限的情报分析，石铿以两个步兵营另一个步兵连，一个辎重营的兵力奇袭永川之举，从情理、从实力上来看是必败无疑！合江，有第七师25团先其半日出发向永川，夏文荣于半途得到与石铿部开战的切实军令后加快了行军速度，并作好了开战准备。泸州，有川军第一师第一旅刘湘所部东撤永川，该部有约五个营的步兵和一个连的炮兵，按照孙成栋的分析，刘湘也做好了遭遇石铿部阻击的准备，乃是有备而来！石铿以两个步兵营和一个行动缓慢的辎重营的兵力，即要与内应配合拿下永川，又要拒敌于永川以南，几乎不可能！”

顿了顿，吴佩孚指点着地图上标示，说：“诸位请看，石铿所部的作战行动皆都在地图上。可以看出，石铿在用兵上非常注意一个关键因素――时间！他用强行军的方式争取了应敌时间，他精确地算出两部敌军到达五间房的时间，他甚至能算出五间房之战会在夺取永川之前结束，因而从容调配手中不多的兵力。更令人啧啧称赞的是，川军第一旅和第七师25团之间并无联络，乃是各自行事，石铿看破了这个玄机，以永川兵站的物资为诱饵，利用时间、地形和双方将领的心理，演出了一幕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人之利的好戏。这一战从立意、算敌、布局到收官，都堪称经典呐！”

“嗯！”曹锟点点头，目光转而变得威严起来，扫视在场将领后，沉声问道：“现在还有人嘈吵着要去攻打永川吗？”

众人把目光转向主战最力的阎相文，阎相文缩了脑袋，作出一副啥事儿都没有的姿态，等众人觉得无趣纷纷移开目光后，才点头哈腰说：“仲公说的极是、极是。要打永川，也没必要咱们出手，还是看周骏吧？他属下的伍德明团准备绕道南川开过重庆，去璧山一带与刘湘部会合。”

曹锟招手让吴佩孚回座后，说：“周骏怎么闹由他去闹！你们别忘了，石铿虽然目前名义上隶属陈宦，却是护国第一军的底子。周骏是周骏，我们是我们！四川如今局面混乱，护**、我军、周骏、陈宦、熊克武……好一场大戏啊！不过，我们还要继续休战、准备撤退，犯不着啃石铿这块硬骨头！搞不好就是吃不着羊肉反惹一身膻！诸位，都给我打点起精神来，十三混成旅的问题，这几天必须解决！”

“是，仲公！”

吴佩孚与其他人一起立正应是，心中却在揣测石铿爽快地留孙成栋等人在江津的真实意图。显然，石铿并不想与第三师为敌，那么，此人就还有可争取的余地。只是如今的石铿太过于顺风顺水了，一个蓬勃上升的石铿是不会想到投奔第三师麾下的！

嗯，是时候假他人之手给他一点苦头尝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