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云南七千名徒手新兵和四川兵工厂的武器先后补充到位,驻川滇军的实力徒然增强。[第](http://wWw.-..)
驻扎在泸州的川军第七师(实际是在川滇军第二师)有了四个团近万人的兵力,师长在赵又新天天督促部队cào练的同时,还暗中与川南股匪杨chūn芳联络,借杨chūn芳之手给石铿捣luàn添堵。
说起来,杨chūn芳还是颇有本事的,差一点就将石铿的参谋处长打死,搞得江永特区专署在四面山以南的土地丈量、人口普查、减租提薪工作进展缓慢、几乎陷入停顿状态,甚至影响到第四hún成旅的部队整训……不过,随着剿匪支队进入川黔jiāo界的山区,杨chūn芳匪部的生存形势一下子就严峻起来,接连派人到泸州请求补充械弹、粮食、银元和鸦片。
赵又新与参谋长杨森走在部队cào场边,一边视察部队训练情况,一边商议对策。
“这一次的新兵补充又是以鸦片为军饷,这么搞下去……”杨森是yù言又止,身为四川人,眼见自己所在滇军部队如此戕害四川父老,要说他心里没有想法绝对不可能。可是,在二次**失败后,是滇军旅长黄毓成把杨某人从俘虏群中提点出来委以重任,如今又担任了第七师的参谋长,挂着上校军衔。“师长,将鸦片强行摊派地方得什一之利终非长久之计,如今叙州、泸州一带的鸦片市场已经饱和,而重庆一带却很是紧缺、价格高涨,不如与石铿改善关系,以谋求通过江、永?”
“哼哼。”赵又新冷笑一声不表态,却明显是拒绝了杨森的提议。自己的参谋长心里想什么?赵又新自以为很清楚,同时,他今天一早接到云南昆明传来的喜讯——上海青帮托关系与五华山达成长期供销鸦片的协议,泸州以东的运输由青帮负责。如此一来,自己就无需委曲求全,向那个曾经是部下xiǎoxiǎo连长,今天却挂着中央陆军少将旅长招牌的家伙低头了。
杨森见劝谏无效,只得转移话题:“杨chūn芳所部,可立即撤到贵州境内,并请黔军方面密切注意川黔边境,一旦石铿所部剿匪支队越境便提出警告、阻其追击,甚至可以sāo扰贵州地方的名义向中央告状。”
“此议甚好。”赵又新lù出了笑脸道:“子惠啊,如今罗督军在省主持大局,滇军也将编为中央陆军,第七师迟早是中央陆军的牌子,你要做好准备下去当个团长。”
“是”杨森大喜,参谋长终究是幕僚,手中无兵无权,哪有当团长来得爽快呐?别说团长,就是给个营长干也行。
“还有一事,你需心中有数。”赵又新作出推心置腹的样子,凑在杨森耳边道:“如今石铿人在上海却获陆军部授权编组水警总队专事川江水道之鸦片查缉。青帮与五华山达成协议,想要依托各地帮会力量与之对抗。如此,我推测有三种可能。第一,青帮会在上海与石铿谈判,如谈不拢,则很有可能对石铿下手,令其回不了江津。第二,江永四县之哥老帮会,子惠你暗中留意、拉拢,咱们要趁此机会在石铿的地盘上闹他一场,以配合杨chūn芳的行动。第三,石铿要编组水警队,势必需要干部、兵员,咱们则可搜罗一些jīng干之人hún进去,以为内应。到时候,如果石铿在上海出事兼之江永地区社会不宁、内luàn频频的话……哼哼,我就以协助治安之名从泸州出兵,加之内应、帮会、土匪,一举将群龙无首的第四hún成旅吃掉既成事实之后,想那中央也拿我无可奈何。届时,你就不是参谋长、团长了,而是旅长”
“卑职谢凤公栽培”
赵又新亲热地拍拍杨森的背,又道:“子惠,你和刘湘乃是同学,此前也曾拉过他,给过他人情。今日我们有了对付第四hún成旅的计划,你何不以刘湘两败于石铿之恨说动之,届时配合我部行动呢?”
“凤公思虑周全,筹谋妥当,杨森立即去办”
“不,你亲自去璧山与刘湘面谈,条件嘛……事成之后,第四hún成旅的人、枪、装备,三成归他”
“是”杨森领命,立时收束停当,带了四名马弁骑着快马出xiǎo市取道陆路去璧山。
杨森有杨森的想法,有些想法未必是赵又新所知的。
从光荣的护**变成川人见之生厌的客军,滇军的转变几乎在一夕之间完成,归根结底乃是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把四川作为征服地的思想。既然是征服之地,那就可任意索取了强卖鸦片还算文明,各部官兵强买霸赊、聚赌狎ji、争相纳妾、招摇过市、吸食鸦片者屡禁不绝,搞得驻地一片乌烟瘴气,民怨四起,川人因此纷纷抵制。滇军各部将领并不反省自身,反倒向部下宣传“川人仇视客军”,以至于军、民矛盾再度升级,军队对地方的盘剥愈加无情……强悍善战的滇军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笑赵又新,居然想以这群乌合之众谋取石铿的jīng锐之师?对不起了,杨某人陪着滇军走到今天,恩、义、情都已还清,现在是说道如何才能对得起三千万四川父老的时候了
揣着心思,杨森一到永川就扎进第四hún成旅江北指挥部,面见董鸿铨……
哈同huā园内,身为主人的哈同把蒋百里、石铿请进书房与奥克医生会面。
奥克似乎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用带着威尔士地方口音的英语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石铿刚开始还能听明白几句,后来就云里雾里不知所谓了。
哈同察言观sè,乃翻译道:“奥克医生说,上将军的病情在恶化。究其原因乃是思想过于压抑,导致身体始终处于紧张负荷状态之中,加剧了肺部和喉部的炎症。他建议上将军远离政治、军事和一切事务,寻个安静的所在调养,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延长这位伟人的生命。”
蒋百里失声道:“奥克医生的意思是……没救了,只能尽量延长?”
哈同又向奥克翻译,奥克默然点头。对于一名医生来说,眼看着自己病人走向另一个世界,心情非常之沮丧,就好比是打了败仗的将军一样。
“铁戈,我看还是去日本试一试,即便不行……也能让松坡远离国内的尘嚣。何况,我和松坡在东洋求学多年,对日本的医学还是有一点了解和信心的。此去也必然加强松坡的求生yù望,兴许能在内外因素下创造出奇迹来呢?”
石铿猛然起身道:“我去跟上将军说”
众人来不及阻止,又想终会需要人去向蔡锷吐lù实情,以取得病人的配合,乃缓缓跟着石铿。石铿进了蔡锷房间后,又静静地聚在走廊里等候。
躺在chuáng上的蔡锷身心俱疲、神貌枯槁,看似已闭眼睡着,却在石铿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就睁开双眼,用眼神询问石铿来意。
“上将军,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尽快去日本接受更专业的治疗。”石铿走到蔡锷chuáng边,抓起他枯黄无光而冰冷的手攥在掌心中,说:“无论国内局势如何变化,这里还有卑职看着,还有一万六千名真正的中**人看着我和弟兄们都期盼着上将军早日康复归来,领导我们争取国家的统一、社会的变革和民族的复兴。您在此地多耽搁一天,我和弟兄们的心就多揪紧一天,职部明白,弟兄们也明白,中国的未来不能少了上将军的领导。请为中国之未来保重身体,及早就医”
蔡锷闭眼长叹,半晌后才睁开双眼,艰难出声道:“地图。”
石铿一愣,迅即明白蔡锷要jiāo待川内的事务,乃如风一般冲出mén去,向mén外的奥克、哈同、蒋百里和邹若衡微微点头后,又快步冲进自己的房间寻出地图,扭头就回到蔡锷chuáng榻之前铺开。
蔡锷勉力撑起上身,指点雅安说:“殷……可靠。”
曾任护国第一军参谋处长和参谋长的殷承瓛因支持蔡锷要求滇军撤回云南的主张,而受到罗佩金和各部将领的排挤,带着华封歌一个团的兵力出任川边镇守使。目前,他手中除了华封歌团之外,还有忠于北京政fǔ的川边镇守副使陈遐龄驻扎在康定的一个半团,堪堪有一旅之兵力。
“是”见蔡锷卧病在chuáng依然在为川局而焦虑,在为自己的计划实施而筹谋,石铿心中格外难受,忍住内心一bō*涌起的巨澜和似乎就要夺目而出的泪水,他说:“我一定及早联系殷前辈,确保这支部队的安全无虞”
蔡锷的手指又移动到重庆,点了点,说:“戴……”接着,他神sè黯然地摇了摇头,似乎不忍见到某种结局一般。
恐怕,这是上将军去礼庐拜会恩师梁启超留下的后遗症吧?
石铿如此揣测着,目光扫视地图,说:“只要戴省长不为名利所动而坚持留在重庆,以熊克武的为人,尚不至于不顾上将军的情面对黔军下手。黔军以一旅之力量,如起依靠军力而图谋川政之心,必然会落得个惨败的下场。上将军,待职部回川之时,一定向戴省长陈明此情,劝其辞去四川省长一职专事于贵州,或可为贵州百姓造福一二。”
蔡锷摇摇头,眼神中流lù出嘉许、遗憾、无奈的复杂情感。显然,他对石铿能否劝动戴戡并不抱希望。
自己的恩师和师弟也只有自己清楚梁启超策动护国的目的就是希望借蔡锷掌握一支军队,进而控制一省之地,再谋更大发展,以达到蔡在地方、梁在中央,相互策应,实现进步党之温和改良的政治主张,也实现对个人权位、名利的愿望。可惜蔡锷因病辞职,让梁启超在大失所望之余,只得退而求其次,竭力支持戴戡,希望能通过戴戡控制四川省。在这种期望之下,戴戡又怎么肯退回贵州呢?
久久没有等到蔡锷再行指点地图,石铿说:“那……职部就请哈同先生预定明日的船票?”
蔡锷微微点头,又移动手指向内江,说:“顾,可争取。”
驻扎在内江、资中的顾品珍所部滇军,如今顶着个川军第六师的名义,等待整编为中央陆军。
石铿连连点头,心想,朱老总还在顾品珍部下任旅长呢嗯……自己是应该主动联络一些滇军中的开明将领,以求取得他们的支持或者某个时候的中立。滇军、黔军、川军、第四hún成旅,不管头上是什么名义,终归都还是中**队。
见石铿心领神会了,蔡锷轻推地图躺下闭了双眼,眼角却溢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石铿刚出mén,蒋百里就拉着他快走几步,行到一边问:“怎么样?说通了吗?”
石铿点头,说:“尽快定下船票,尽快出发。”
哈同闻言转身,召来一名管事吩咐几句。回头问道:“石将军也要去日本?”
“啊?”石铿一愣,忙摆手道:“我来上海已经是陆军部念及上将军的情面而格外开恩了,在没有特别允许之前,带兵将领怎能出洋呢?百里将军,出洋之事就只能拜托您了。”
“我与松坡相知多年、情同手足,责无旁贷。”
“二位将军,还是到我书房再谈吧?”哈同出声相邀,众人又到他书房坐下。“我已令洋行襄理去办理头等舱船票事宜,请二位将军放心。石将军,您的行程如何安排呢?”
“我还会叨扰哈同先生几天。”
“那太好了我已经在求新船厂订购了两条快艇,船厂的朱先生还想请石将军去审核设计图呢”
“求新……朱先生……设计图?”
蒋百里见石铿不知,乃低声解说:“求新船厂乃是国人独资举办,董事长就是朱志尧先生。如今,求新已经能建造3000吨海轮,配用的内燃机也是自造出品的,质量稳定和信誉可靠。”
哈同听到了蒋百里的话,说:“欧战爆发以来,钢材价格猛涨,以至于求新船厂的经营陷入困境。本人想,既然是石将军要编组水警队,当然会以求新船厂为首选,还可为求新缓解一时的困难。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啊,石将军,您认为呢?”
造船厂对钢材的需要是依赖xìng的,而中国出产钢材只有汉冶萍一地,且大多不符合造船只要求。因此,求新船厂的钢材完全依靠进口,等于把自己的咽喉置于别人之手下。欧洲的战争让中国民族轻工业得到迅猛发展的机会,却将朱志尧的求新船厂推到濒临破产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