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都想捞一把】
作者:过河老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40

133 【都想捞一把】

“退下去!”

“你们退下去!”

“这是第七师防区!你们退下去!”

“我们是中央陆军第四hún成旅,奉命剿匪,你们赶紧让开!”

泰安场以东六华里的jī峰山山脊线上,滇军第七师的唐淮源营与第四hún成旅四团黄慕辰营撞在了一起,为了争夺山脊线的控制权,两部官兵在未接到“开枪”命令之前,俱都选择了理论、推攘这种文明的方式争夺制高点。

渐渐地,推攘变成了喝骂,喝骂变成了拳打脚踢,拳打脚踢变成了持枪对抗……最后,俱都不约而同地刺刀上枪bī住对方的xiōng膛。眼看着流血事件就要发生,却在山脊线以东的某个地方响起一声口令:“第四hún成旅,立——正!揭——帽!向因病逝世的中华民国开国元勋、黄兴上将志哀!”

这个声音还为落下,山脊线西边也响起口令声:“立正!通报——辛亥元勋黄兴将军于昨日逝世,全体都有,脱帽,志哀!”

双方一千多名官兵刚才还在面对面的jī烈对抗,此刻却收枪立正,向着对方低头默哀。

“礼毕!”

不知哪边下达一声口令,双方官兵都戴上军帽,红边帽看着红领巾,红领巾瞪着红边帽,一时之间不知是应该继续对抗还是握手言和。

黄慕辰少校排开身前的官兵走到山脊线上,高喊:“我是第四hún成旅步兵四团一营少校营长黄慕辰!”

唐淮源少校赶上前来自报家mén:“我是川军第七师25团二营营长唐淮源!”

两位营长互相致以军礼后又再握手,目视对方,把住彼此的手,都有点不忍松开的意思。因为两人都知道,这手一旦松开,双方就将回到刚才的jī烈对抗状态之中,谁也保不准何时会发生流血事件。可是,要让任何一方放弃至关重要的山脊线,那……绝对不可能!

“老兄。”

“老弟。”

“老兄可否见告字号?哦,兄弟黄慕辰,字一酉。”

“唐淮源,字拂川。老弟,我看还是你们让一让?泸州城昨夜就戒严了,赵师长有严命,不许任何武装人员通过jī峰山。就算你们过了jī峰山也进不了铁打的泸州城啊!”

“拂川兄,我们是中央陆军,接到上面的命令,必须前往泸州驻防。你是知道的,我们有这个权力!”黄慕辰耐着xìng子劝说道:“你们赵师长勾结土匪袭击中央陆军所部,玷污了军人的名誉,让滇军兄弟因此méng羞,你们可不要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啊!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怎么忍心彼此刀枪相见呢?让让,算是兄弟我求你了!”

“营长……”旁边一位滇军上尉军官出声了,却见营长一瞪眼,后面的话被吓了回去。\\

“寸xìng奇,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下去!”唐淮源一边骂一边给那滇军上尉使了个眼sè。见他会意下山去请求援兵了,才对黄慕辰说:“唉……黄某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面的命令是死守jī峰山,不准任何人通过我部阵地。一酉老弟,还是……你们退下去,别为难我这五百多号弟兄们了。”

黄慕辰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给对方造成压力即可,毕竟第四hún成旅的主力和炮兵部队尚未到达,就算真要打泸州,也是明天的事儿了。他想了想,说:“那……咱们各退一百米?双方各留一个观察哨在山顶,不许携带武器?”

唐淮源沉思片刻,默然点头。

“全体都有了!后退100米!就地休息!”

“2营!后退100米!就地休息!”

不多时,滇军上尉连长寸xìng奇带着一名上校军官来了,正是第七师参谋长杨森。杨森与黄慕辰本是二次革命时第五师的同袍,彼此认识。相互打了个招呼后,杨森借口要找第四hún成旅上级长官理论,黄慕辰得了暗示,忙带了他去见江南纵队司令董鸿勋……

成都,北校场,川军第二师司令部。

刘存厚看着墙上的地图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突然转身扫视部下驻蓉部队的几个旅、团长,摇头道:“想不到吴莲钜先生还未到北京,石铿就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他要干啥?是要bī我现在就动手打罗佩金?!还是脑子一时发热仅仅是要为难赵又新?哎呀,现在老子是六神无主,到底咋个办?你们给出个主意!”

邓锡侯、田颂尧和赖心辉面面相觑后,俱都把目光转移到旅长舒云衢的脸上。刘成勋去了彭山、新津,陈洪范驻军嘉定(乐山),一时半会儿是赶不来的,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脱离部队来成都会议。因此,这主意就指望着在场几个人拿了。

“兹事体大……”

“大你龟儿个铲铲!”刘存厚一巴掌拍在舒云衢头上,将他军帽打飞,骂道:“现在是拿主意的时候,老子莫得兴趣听你娃荒腔走板说啥子废话!”

“军长,军长。”

“说嘛!”

舒云衢捡起帽子拍打了灰尘,赔笑道:“我的意思是事情闹大了,我们更要慎重,不能luàn表态也不能luàn行动,目前唯一的选择就一个字——等!但是,等不是白等,暗中调兵增援省城是其一;积公你以军长的身份打听北京整编命令的落实,试探罗督军的口气是第二;密电江津的刘成田,喊他mō清石铿的真实意图是其三;喊吴荣本联系吴莲钜先生,请北京给罗督军施加压力是其四。形势咋个变化,咱们喃就咋个应对!反正滇军不走,四川的大权就在罗督军手里,我们这些川军迟早都要挨刀。所谓咬定青山不放松,咱们这个等就是要等到局势明朗了,再给龟儿罗督军一记重锤,如此一战定乾坤!”

“耶!”刘存厚笑着伸手轻轻在舒云衢的帽子了拂了拂,说:“你娃这几句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去,你去督署跑一趟,将就催龟儿子罗佩金发军饷,听说他挪用了700万元的库存和盐税,咋个嘛都要给我们川军几个师表示一下子噻!”

“积公,不慌。”舒云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滋润了喉咙,说:“第四师师长陈泽沛是罗佩金的人,如果第四师和何海清、刘云峰两个旅夹击我军,积公、各位,我们抵挡得住吗?”

赖心辉豪气干云地道:“打,老子不虚火他。只是……如果把战场摆在成都的话,就算是打赢了,剩下的恐怕也是残垣断壁、一片焦土了,届时,积公又何以面对三千万父老呢?再说了,如果石铿拿不下泸州,成都这边打起来,哪个帮我们挡住内江——资中一线的顾品珍?回头再看看雅安方向,殷承瓛手里有一个旅的兵力,华封歌是滇军有名的战将,陈遐龄手里是边军中最jīng悍的百战之师。他们由哪个去防?积公,前番第三师钟体道派张表方先生求见罗佩金,提倡川滇和谐相处、滇军川化,却被罗督军一口拒绝,好没面子的回顺庆了。他们是进步党,省长戴戡也是进步党,周道刚还是进步党。只要拉拢了第三师……嘿嘿,我方的力量一下子就强大起来了,那时候就真的不虚火滇军了。”

刘存厚闻言皱眉想了想,说:“前番吴莲钜先生就给留了七大政略——拥护中央,整顿部伍,团结川军,延揽贤豪,储备军实,收买报纸,注视敌情。嗯……你们帮我联络一下成都附近的五老七贤,一定要把尹昌龄老先生请出来。还有,我下来马上拟个电报派人骑马到绵阳去发给钟师长,看看他的意思是啥子,两部有没有可能协调行动?”

赖心辉道:“就在成都就打电报了,何必到绵阳去哦?”

田颂尧说:“就怕罗督军搞邮电检查!”

“积公考虑周全。”

“少拍老子马屁,现在没心情。”刘存厚瞪了赖心辉一眼,又道:“老舒,刚才你那四个等,就你负责办下去。还有,电报陈洪范,让他调动一个团到犍为方向转一转,名义嘛就是例行训练!”

“是!”

“散了,各自看紧部队,以防突变!”

等众人散去后,刘存厚给督署的罗佩金打了一个电话。

“熔公,第二师的军饷都欠发两个月喽,弟兄们空着肚皮扛枪杆子,时间久了难以弹压,万一闹出点啥子事情来,你说咋个整嘛?”

“积公,石铿擅自调兵进bī泸州、抢占永宁,你是川军军长,应该代表川军各师说个公道话,中央陆军不能在四川如此胡来啊!否则,这个头一开,恐怕中央陆军的主力师就会源源开进、后患无穷。”

“督军大人呐!你们是神仙打架,刘某人无根无底,无职无权,当了一个空头军长,说啥子话都不起作用。熔公,您老人家是存厚的老上司了,存厚对您如何?您心知肚明!您是四川督军,又不是唐督那个角sè,不能不为川军各师几万兄弟着想啊!我是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四川父老和几万弟兄寒了心,中央再一动……存厚没别的意思,最近,第二师和滇军弟兄相处的不是tǐng好嘛!”

如此,两人各自扯了一通,俱都是自说自话,久谈无果后默契地挂了电话,然后在各自办事房里破口大骂对方……

就在石铿调兵西去,泸州城外充溢着浓浓的火yào味时,驻防璧山的刘湘却带着亲信唐式遵来到城东十里外的白象寺。在虔诚地烧香礼佛之后,刘湘又捐了二十个大洋的香火钱,这才来到寺院后的xiǎo竹林里喝茶聊天,状貌逍遥。

“闷哥。”

刘湘低头垂眉,看着茶碗里漂浮着的几根茶叶“嗯”了一声,用茶碗盖拨了拨,轻轻吹开茶叶后“吱”的抿了口茶水。

见刘湘如此心不在焉,唐式遵有些急了,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跺足道:“闷哥,火都烧到眉máo了,你咋个想的总要给我透个底噻?”

“啥子底哟?”刘湘故意拿起茶碗的托盘看了看底子,哟了一声道:“看不出来,白象寺的和尚有钱哦,茶碗都是景德镇的!听说,方丈每年都要去峨眉山朝拜白象菩萨(普贤),是不是真的哟?”

“真、真、真!”唐式遵气急败坏道:“真的是要急死人了!你再不开腔说真话,我就拉起队伍伙到董指挥打泸州!”

“你娃敢!”

“我,我咋个不敢!?”

“我说胖子,你就那么肯定第四hún成旅一定能打胜仗,一定能打下泸州嗦?泸州的地形你熟悉噻,北、东、南三面环水,西面是龙透关险要。当初北洋军撤退,泸州城里就我们四个多营和一个炮兵连的兵力驻守,护**在蔡大将军的指挥下都不敢强攻,这才许了一个旅长给我当。”刘湘放下茶碗,看着唐式遵叹了口气,说:“如今,赵又新手里是四个团,石铿就算再能打,强攻泸州也麻烦!整不好就是赔本的买卖!你要去伙到闹,你有好多资本赔的?敢跟他中央陆军两个比哦?”

唐式遵想了想,点点头,说:“闷哥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石铿攻城是屡攻屡克,打江津,他有那个姜勉作内应;打永川,他有郭文作内应;这一次又有杨子惠作内应,肯定能拿下来!”

“哼哼,当初姜勉手里有一个营,郭文运动了两个连,杨子惠呢?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那你说咋个办嘛?”

“看准风sè,火候拿够,时机一到就动手!”刘湘“啪”地一拍桌子起身,走到唐式遵身后,摁住他的肩膀说:“石铿拿下泸州,我就举兵响应,脱离第一师建制,取道安岳向资阳、简阳发展。如此,成都的刘积之就更有胆气发动,罗佩金是想跑都跑不脱。只要抓住罗佩金,此战首功就是你、我两兄弟的!石铿拿不下泸州,时间一久,云南方面的援军一到,他必然无法抵挡,我就趁机进取永川、江津二地,占其根本之地!”

“闷哥,你……”

“我?我咋子?”

“你一点都不闷!”

“呵呵,胖子,你的眼睛莫要只看到四川这一坨地方。”刘湘微笑道:“北京政fǔ有中央之名是事实,但是大总统和总理天天角力,北洋各部又都拉帮结派,各有各的打算。况且,南方还有陆荣廷和唐继尧两大实力派,还有国民党的潜在势力。四川真要luàn起来,石铿真要打了败仗,中央是无能为力的!倒是云南的唐继尧,泸州一旦打响,他就有了出兵增援的借口,滇军到四川只要十来天就能赶到,北军呢?恐怕一个月都爬不拢。所以,你也莫要讽刺我落井下石,我也是没得办法,只能如此,否则滇军源源开进四川来,你我连立足的地方都要耍脱!明白没?”

唐式遵暗自寻思,以泸州jiāo战双方的实力和险要地形,恐怕第四hún成旅不可能在jiāo战后的十天之内拿下城池。十天,莫说内江的滇军了,云南的滇军已经开过永宁到达泸州城下了!届时,石铿就是腹背受敌、一溃千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