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范氏兄弟】
作者:过河老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22

175 【范氏兄弟】

会议散后,黎元洪又挽留石铿谈了一会儿话,大加抚慰和勉励,一副真心将重任托付给年轻中将的作态。直到石铿表示“身为国家军人坚决忠于国家”之后才得以脱身出mén,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载了石铿前往阜阳mén火车站。

站台上,段祺瑞亲热地握了石铿手,打量着新添的绶带和勋章,笑道:“呵呵,泥菩萨待你还不错呢!铁戈,政局虽然动dàng,但出国参战一事不会耽误,我也是故意退让一时,让泥菩萨把宣战和远征军的事儿解决了再回来跟他算账。因此,你只需安安心心地编练部队就好,无需以我的进退为意。”

“泉公,石铿明白。”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能够看透大局。只是啊,我这临走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就怕你顾念旧情着了泥菩萨的道儿。”段祺瑞看着石铿的眼睛,叹息道:“哎……陈宦这个人,有能力,可惜一份倒袁通电措辞jī烈,把北洋的人都得罪透了。此番泥菩萨重用陈宦乃是借重于你和曹锟的jiāo情,否则以陈宦在保定练兵,曹仲珊必然发难,王孝伯也肯定会带兵走人。老谋深算呐,此等佛面狼心之徒,铁戈务必要提起xiǎo心,沉着应付之。”

“是!”石铿立正道:“职部明日就南下保定专心练兵,等待泉公回京主政。”

“嗯,那我就放心了,保重。”段祺瑞放了石铿的手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哦,还有一事差点忘了,明日你的那位如夫人就能到北京,考虑到你在保定乃是住军营大铺,就安排她暂住我那宅子的西院里!得空经常回京看看,要是能……不说了,说了晦气!铁戈,咱们就此别过!”

石铿知道段祺瑞没有说出的话意是让自己抓紧时间留个种,以免绝了老石家的香火。

“是!泉公保重!”

火车缓缓启动开出车站,石铿在站台上目送火车远去,心里颇觉不是滋味儿。来到北京陷入政争后,他渐渐地觉得段祺瑞也不失为称职的国家领导人,可惜各方掣肘太多,难以施展他的一腔抱负而已。再想想自己的计划,在战后率军回国时必然会以强大的军力和至高的声望,成为段祺瑞的又一政敌甚至会取而代之……心中不忍呐!能不能以段为主实施社会改革和国家体制改革呢?恐怕很难,比自己夺权后推行变革还要难几倍!

杀头易,移志难!何况段祺瑞还是一个xìng格极其倔强的人呢?哎……陷入政治,就难谈感情了!

坐在车厢里眼见那个笔直的身影越来越xiǎo,直至不见的段祺瑞哪知石铿心思?反觉石铿对自己是情真意切,乃向跟着自己又倒了霉、丢了官的徐树铮和靳云鹏说:“又铮、翼青,铁戈真是个至情至xìng之人呐!当日翼青曾经说起过,铁戈对蔡松公尚且能事之日事师,我加以培养、拔擢之,其必对我忠心耿耿。天幸我听了翼青的话重用铁戈,得了一员能征惯战的大将!翼青呐,他日铁戈若能率军赴法建功而还,我必重酬你推举之功!”

“泉公善用人才,云鹏哪敢居功?”

“嗯。”段祺瑞微笑着点点头,显然靳云鹏这记马屁还是颇受用的,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又沉了脸说:“陈宦出任远征军总司令一事倒不足虑,法国人的要求实在有些令人作难。泥菩萨是坚决拒绝的,万一法国人真的不给军械,咱们如何对策?八万人,等于是八个陆军师的装备啊,咱们拿三年的军费都凑不齐这么多装备,特别是那些重炮。”

“呵呵,泉公勿虑。”徐树铮笑道:“此番不就是让泥菩萨来处理这个难题吗?倘若他处理不了,咱们就更有理由拉他下台。依我看,法国少将的事最好换个说法,中国远征军接受法军统帅部和中国参谋总部的双重指挥。少将的军衔太低,与远征军的规模和中**制不符,难以担任总司令,只能以军事顾问、高参的名义加入远征军指挥体系,实际上是担任法军统帅部与远征军之间的联络员。我想法国政fǔ和军方的目的,无非是想指挥得动咱们的远征军,应该可以接受这个提议。”

段祺瑞想了想,觉得唯有如此办理了,乃道:“就先这么定下来,如果回京之后黎元洪还没解决问题,那咱们就按此jiāo涉。又铮,我有些担心黎元洪就这么拖着……”

“泉公,呵呵,您是患得患失啊!”徐树铮说:“泥菩萨要跟诸国缔约,没有总理签字怎么能行?如今您辞职了,他势必要任命一位新总理的,李经羲已经成功进入他的候选,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此顺当,还有些始料不及呢!明日,段香岩就可南下徐州了。听说康有为那班子人都在张勋那里,前些天陆荣廷来京时还参拜了前清逊帝,无疑是给张勋一个支持其复辟清室的信号。”

段祺瑞转忧为喜道:“还不是你撺掇陆荣廷去的!可笑啊,这位新晋两广巡阅使被利用了尚不自知,哈哈……等我们把黎元洪和张勋解决之后,稳上一段时间,总要铁戈他们在国外安安心心地打仗才是。一旦远征军凯旋归来,陆荣廷、唐继尧之流弹指可灭!”

徐树铮摇头道:“可惜啊,看这势头我和翼青兄都不能出国建功了。”

段祺瑞没有理会徐树铮,而是转头问靳云鹏:“翼青,听说你家老二最近闹腾得凶,放着团长不当要去投远征军,有没有这等事儿?”

靳云鹏连连摆手摇头道:“没有!决计没有。”

“扑哧”一声,徐树铮失笑道:“泉公,树铮没说错?”

段祺瑞开怀大笑:“哈哈……翼青啊,恐怕靳老二如今已经在保定的远征军大营里当了入伍兵喽!”

“他……”靳云鹏见段、徐一脸的笑意,情知二人不会拿这等事儿来méng人,又想到自家弟弟的脾xìng,哎……瞅空子得给石铿打个招呼,nòng他去辎重部队当个团长,或者留守保定训练后备部队算了。出国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

石铿回到府学胡同的段宅,却见教育总长范源濂和一位高额少发,戴着近视眼镜,大约三十来岁的西装男子在西院客厅里端坐,显然是在自己回来。

范源濂起身招呼:“石将军,冒昧打扰,还望恕罪。”

“范总长客气了,这位是……”

“舍弟,名源让,字旭东。”范源濂拉了西装男子起身,说:“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石铿石将军。”

石铿与范旭东握了握手,有些疑huò地看向范源濂。心道,教育总长不会把自己弟弟塞进远征军?看他单薄的身架子和厚厚的镜片,实在不宜在军中服务。

范源濂微笑道:“旭东早年毕业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化学系留任专科助教,辛亥年回国在北洋造币厂担任化学分析师,后来赴西欧考察化学制盐制酸制碱业,颇有心得,回国后在天津塘沽创办了久大jīng盐公司。月前徐又铮从四川回来曾向我提前,石将军在泸永特区正要举办化工工业而缺乏人才,想要旭东去四川帮助。旭东,还是你给石将军说?”

“欢迎,欢迎!范先生如此大才,石铿欢迎之至!”

范旭东并未被石铿的热情打动,而是颇冷淡地问:“石将军,您是真的要在四川举办三酸两碱?”

“对!”石铿点头道:“我们部队里的一个连长在永宁发现了储量丰富的硫铁矿,可烧制硫酸。汉阳厂借调的吴蕴初先生正在着手举办氯碱电化厂,等火电厂正式并网发电后即可投产。硫酸和盐酸都解决了,目前正计划利用电解车间产生的氢气生产合成氨,再以合成氨制硝酸。如此,三酸工程可以完成。以我国较为发展的纺纱业,可以得到低价的纱头,有了硝酸出产后,我们还能举办大型的巴里斯特型火yào生产厂,满足国产武器弹yào之需。一个国家如果连军备都需依赖外人,是谈不上强国强军的!”

范旭东的容sè变了,初时他还以为徐树铮介绍的石铿不过一介军人而已,哪里懂什么三酸两碱,哪里会投下巨资来举办这种获利不高的产业。此时听石铿侃侃而谈,对举办化工的认识远超常人,又已经着手在做了。这……是真正要兴办国家重型化工的实干者!

石铿没等范旭东说话,又道:“珞璜工业区还建有炼钢厂和炼焦厂,可从焦油中提取甲苯。未来,我们就能大量制造三硝基甲苯(tnt)和硝酸铵,又能以二者hún合为较为经济的阿梅托炸yào,解决炮弹装填yào的需求。同时,吴蕴初先生还从民用出发,准备在盐酸自给后试验生产味之素,开辟民用化工品市场。范先生,我是真的急用人才,你如果愿意去四川服务,需要何种待遇尽管提出,石铿一定尽量满足。”

“旭东,我没说错?”范源濂笑道:“石将军勿怪,我这弟弟xìng情执拗,初时他还不信,我是三番五次去电催促才勉强来京一晤……”

“石、石将军。”因为心情jī动,范旭东有些结巴着说:“鄙人愿意、愿意去四川服务,还可以结束久大jīng盐公司,带一部分资金和技术力量去,我不要什么待遇,只希望在四川建起中国的、民族的化工工业基地。”

“好!”石铿微笑着赞了一句,又正sè道:“旭东兄有此志气,石铿倒有一个生意介绍给你做,不过我有言在先,你所得利润的95%要投资到四川化学工业基地,投资额度的一半股份归泸永特区政fǔ。”

范氏兄弟见石铿说的认真,条件又如此苛刻,一副稳赚不赔的态势,俱都生出好奇心来,同声问道:“什么生意?”

“自贡井盐。”

“啊?!”

石铿“呵呵”一笑,说:“不用惊讶,目前自流井、贡井的制盐业存在很大问题,工艺落后、成品率低下、质量不稳,盐商勾结征收局、稽核所偷税漏税已成风气,历年来偷漏税收四百万元,虽然泸永特区专署在接管自贡后勒令追缴,但四百万的巨款一时难以全数追缴,乃以各井估价折成股子抵押给特区专署。如此,专署可以将这部分股子作为资本,联合各井建立一个囊括自贡地区的jīng盐公司,既然旭东先生jīng于此道,就从jīng盐公司开始建设化工产业基地!”

范源濂摇头笑道:“范某原本是打算让旭东为国家出一份力的,却不想反而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哎……这叫我兄弟二人情何以堪呐!”

范旭东也摆手说:“石将军要统合制盐业,改进工业,提高产量,这些不是问题。可是制盐业利润丰厚,又是川省税收重要来源。如此重担……如果非要鄙人来挑,那我向石将军保证,一年之后每年jiāo纳税收不低于一千万元,投入化工产业基地资金不低于三百万元。”

“呵呵,范先生还是去看过以后再说?”

“不,我很了解自流井和贡井地区的制盐业。石将军,我这个保证是有一些余量的。只要中国的化工工业体系能够建立起来、强大起来,我就算白干都行!”

石铿伸出三根手指,说:“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内,四川军工所需化工原料全部自给,行不行?”

“行!”

“那我们击掌立誓!”

“啪!啪!啪!”三声脆响,偌大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范源濂不禁连声慨叹道:“哎呀,范某见多了那些伸手要钱、克扣军饷的将军,见多了那些腰缠万贯,一个不好就躲进租界当寓公的政要。唉……石将军一心为国举办实业,行事又果敢干练,更是用人不疑、不拘一格。旭东啊,这一次进川你要是干不好,可就愧对石将军的信任,也愧对我们范家的列祖列宗了!”

默默地,郑重地,范旭东点了点头。

见范家兄弟如此郑重,石铿心里偷着乐了。此举,即能整合四川制盐业,改良工艺,提高效益,增加税收,又有了固定的化学工业投资来源,一年不低于三百万的投资,再加上可以调动的半年盐税,七、八百万元的投资额度砸下去,就算是huā岗岩也得砸出一个坑来!说不一定等自己从欧洲回来时,见到的四川就已经是大变样了!